沈孟虞的反驳还未出口,身后陈国舅家的长公子突然大笑着出现,满面春风地和他问礼,言谈之间示威似的眼光偶有扫过谢勤之所在的位置,沈孟虞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总算是明白了这一切变化的原因。
看来萧赞这一次是真打算对谢氏动手了。
帝王有意偏袒,人人心思浮动,便是久居深宫不与外界沟通的内侍下人,互相得到风声,在迎候沈孟虞这个备受太子青睐的少傅入宫时都有意将姿态放得更低些,点头哈腰,谄言媚笑,简直恨不得把一颗恭敬之心托在手中,只盼着沈孟虞能为他在太子面前美言几句,更得提拔。
“徐内侍近日受皇后娘娘提拔,在中宫应卯,分不开身,殿下怕怠慢少傅,特命奴前来宫门外迎候您大驾,引您去文清阁中上课。这昨夜刚落了雪,怕是有那怠懒的宫人还未及清扫干净,少傅您跟在奴身后,奴为您开道。”
冬日夜长,卯时五刻天还未全亮,沈孟虞一手扶着方祈,微笑着对那提灯在前的内侍道:“多谢玉内侍。敢问今日授课,如何不在柔仪殿,而是在文清阁?”
玉尺闻言笑道:“少傅您真是数月未入宫了。殿下如今在陛下心中的位置今非昔比,东宫年久失修,哪里是好住人的地方。月初陛下下令重新整修东宫,命殿下暂且先搬到玉衡堂边的开阳殿中,这文清阁也是专门新腾出来让殿下静心读书的,陛下还命殿下临朝听政,宠爱非常!”
玉尺话中藏不住炫耀,沈孟虞听得分明,只是他对萧赞突然良心发现一事毫无兴趣,故也只是点头客气一句,没再多问什么。
“是在下孤陋寡闻,麻烦玉内侍解惑了。”沈孟虞道。
“少傅客气,奴应该的。”玉尺的一番殷勤换来沈孟虞不痛不痒的回应,他有些尴尬,不好意思再继续说下去,遂也没有继续多嘴下去。
方祈与玉尺不算熟悉,故一路没有插话,只是安静地跟着他们二人,偶尔低声指点沈孟虞脚下,让他注意勿踩雪坑,必要的时候抓着自己,以防跌跤。
东边朝阳渐升,薄薄熹光如雾,笼罩在雪后初晴的宫城之上,沈孟虞三人踏着深一脚浅一脚的积雪,在辰时一刻抵达文清阁。
前朝朝会未完,萧悦尚未回转,文清阁中只有几名宫人正在洒扫厅堂,整理书橱。他们见玉尺领着沈孟虞前来,不敢多在阁中停留,在地龙熏得温暖的阁中角落又多点上几个炭盆,而后依次行礼,鱼贯而出。
玉尺掐掉风灯,放在一边,又四处检查了一遍新烧的炭盆。他在其中一处炭盆边停下脚步,抬袖揩了一把额上涔涔渗出的热汗,脸上的笑容都有些挂不住:“少傅您大病初愈,殿下怕您受凉,之前特意吩咐过奴们点上这些炭盆,您觉得可够暖和?”
沈孟虞跟着玉尺踏进阁中,他随意瞟了几眼四下陈设,在看到阁中明显比东宫精致富丽数倍的陈设时,心中也有些感慨。
曾经谢贵妃跋扈后宫,代掌凤印,胆大包天的贵妃看萧赞不在乎嫡子,便是连东宫的吃穿用度都敢随意克扣,炭火也是其一。
萧悦性格柔弱不敢抗争,冬日用炭不敢大手大脚,大多数时候暖阁中都只是不冷罢了。沈孟虞昔日入宫授课,曾跟着萧悦一起受苦,前年生过一场伤寒,怕是萧悦心中一直惦记此事,故才会在得势后特意吩咐下人多备炭火,既是关心,又是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