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枯的树枝接触到琴英的肌肤,根须沾染到琴英的鲜血之时,那弱小的枝叶微不可察地颤抖着,渐渐鲜活起来。
它就像一株久旱逢甘霖的枯木,根须抖动着,贪婪地吸食着那黑色的带毒的血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地摆脱了干枯的形状,枝头抽出了绿芽,长出了新叶,根须钻进石板下的土壤里,见缝插针地向泥土中深深扎根,将那一地的硬石板顶出一道道的裂纹,然后破裂。
这几乎是神迹一般的景象,这从死亡中爆发出的鲜活的生命,以一种令人生畏的姿态生长着,扩散着。在这一刻,什么样的仇恨与世俗争斗在这最纯粹的生命面前都黯然失色。
楚飞扬望着这已经长到一人高,还在继续奋力勃发的树苗,面上竟有一瞬的迷茫。
那一刻脑海中似乎有很多东西匆匆划过,他参不透的侠义;他行走江湖多年所见识过的最丑陋的人性,最贪婪的人性;他能拯救一个人或者一群人,却永远只是治标不治本的困惑;他施恩却换来仇恨的深深疲惫。
那一刻脑海中又像是一片空白,什么都抓不住,什么都想不清,惟有这不断生长,以最直白的姿态诠释着最纯粹的生命的小树苗占据了他的所有视野和内心。
一只手从背后抓了过来,楚飞扬猛一回神,转头看向身侧。君书影就站在他的身边,那两只黝黑的眼眸仿佛蕴含着全天下最多最深的温柔和爱恋,只专注地看着他一人。
那一瞬间,什么执念和困惑都扔到了天际之外去。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一切纷纷扰扰的繁华和杂念褪尽之后,这才是他心底最直白最深切的向往。
楚飞扬习惯性地反握住君书影的手,冲他微微一笑。所有的困惑与心中的疲累都倏然退去,那一刻心如明镜般透彻。
神树似乎也已经长到了尽头,渐渐停止了生长。不过一柱香的时间,一株绿意盎然的小树便扎根在庭院中央,在火把的映照下闪着微光,嫩枝新叶偶尔随着夜风轻微摆动。
那一瞬间,被先前那番奇景所震惊的众人似乎才回过神来,竟面面相觑,不知该做些什么。
圣姑冷眼望着程雪翔,冷声道:“程盟主,果然不出我所料,你原是诈降。”
程雪翔望向圣姑,又看了楚飞扬一眼,突然微微一笑道:“事已至此,我也无需隐瞒什么。你说得不错,我是诈降,就是为了骗你救活神树,拯救连山族人,和给楚大侠解毒。可是现在看来,似乎用不上你了,跟假冒的圣姑比起来,才显出真正的圣子有多高贵。”
程雪翔本不是尖酸刻薄的人,此时却有意说出这样的话来。被迫作一名旁观者,看过了这一场卑劣者的大戏,似乎心底早就积了一口浊气,不吐不快。
圣姑却没有被他激怒,仍旧冷冷地看着他。
一直未出声的青狼似乎知道怎样才能戳到她的痛处,突然笑道:“说起来,这个骗局正是楚大侠提出来的。你仰慕的人对你不屑一顾,是个什么滋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