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珏,”平怀瑱好容易将茶饮尽,搁下瓷杯握住他的指节,不答反问,“你今夜可还出宫?”
李清珏微有迟疑,思忖片刻还是颔首应道:“待皇上睡了,臣便出宫。”
平怀瑱眸里浮过少许失意,确知如今身份反而留他不住,只将他手指紧了紧,索性不作耽误,以免误他出宫。想着起身行去内间,不愿梳洗,就近往那御书房龙榻一躺,就此和衣而眠。
李清珏见状亦不再劝膳,担心他梦里凉了身子,牵来锦被为他覆上一层。
“清珏回罢。”
“皇上睡罢。”李清珏话落未动身,静坐榻畔遮了仅有的一点儿晦暗烛火光。
眼睑下再无光影,睡意狂袭,平怀瑱眨眼间昏昏欲睡,又不少顷即陷入深眠。
李清珏探手抚他面颊轮廓,俯身在唇角落下一记浅吻,动身离殿而去。
不过这么一会儿光景,殿外月又攀高半尺,李清珏出廊抬首静望,思如今宫里宫外目之所及连片丧白,哪知三月之后该有何等喜庆的一片红。
于国于民,岂非善事。
他自嘲轻笑,独行独远,那时却还无从得知,三月孝期满日,百官万民等来的不是那翘首以盼的后宫新主,而是震惊朝野的一纸圣谕:
宣于雪柔嘉居质,孝义动天,封诚敬公主。
第一百章
太上皇去后三月间,宣于雪于瑜王府西院佛堂内终日不出,录经文七七四十九卷,绘《羽化登仙图》一幅。延狩帝深感其孝,念及宏宣帝膝下少女,故将之认作义妹。
此举惊煞世人,消息即出,有替宣于雪陡失凤座而扼腕叹息者,亦有为之幸甚无比者,觉“皇后”二字未必就能好过“公主”,毕竟再是富贵也不知要与多少女子分那一位,倒不如寻个谦恭驸马,终此一生只把她一人捧在手上。
众说纷纭间,朝中大臣各个一头懵,憋着满腹疑思面面相觑。尤是圣旨昭世的那日早朝,乾清殿里腾起一霎哗然,似乱风穿林,扫过千重枝叶,唤出一片嘈嘈切切之声。
李清珏在这片杂声里缓将首抬起,遥望向高座龙椅上明黄龙袍加身之人,胸膛里跃然之心先疾后缓,渐从眼底氲出笑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