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从方才严璟开口,崔嵬就将视线转到他脸上,听见他轻而易举地反驳了郑家人的话,本还觉得有趣,直到他说完最后一句,才微微变了脸色,他张了张嘴,一时之间却不知要说点什么,因为方才严璟话里的讽刺意味呼之欲出,在场诸人都听得出来,他这个当事人又怎会感知不到?

白日的围猎虽然是自己主动要求的,但瞧着严璟那时候的意思,也没有特别的排斥,之后严璟还收了自己的赔礼,崔嵬以为二人之间的嫌隙应该缓解了不少,将来回到西北就算不会主动结交,应该也能和和睦睦地当一个近邻。

况且方才严璟莫名其妙向自己敬酒的时候,唇角也是带笑的,他再迟钝也分得清楚方才那笑与现在的区别,他实在是搞不清楚这突如其来的敌意因何而起。

如严璟所料,他那番话说完,立时引起了一阵喧嚣,毕竟不管是严璟方才的语气,还是他话里的深意,都能听得出来他对这位宣平侯似乎并不怎么看得顺眼,连带崔峤都蹙起眉来。

严璟达到了自己想要的效果,事不关己一般移开了视线,端起面前的酒杯轻轻喝了一口。

其实按照严璟的本意,他与崔嵬之间虽有嫌隙,却从未想过置于人前,但眼下情形已经大不相同,他也只能换了应对之法。其实,他也有那么一点好奇,现在这个情形,这位及其擅长变脸的侯爷又会有怎样的反应?

这么想着,严璟忍不住偏转视线朝着崔嵬望去,而后发现那位人前素来没什么表情的侯爷此刻紧皱着眉头,巴掌大的脸快要抽成一团,那双明亮地异于常人的眼睛里满是茫然与不解,严璟甚至觉得自己还看见了几丝委屈。

严璟的内心顿时十分的复杂。尽管今日之事违背了自己的初衷,但不管怎么说,自己阐述的也都是事实,对待这个宣平侯,他确实觉得应该远离一点,只不过在此情此景之下刻意放大了给在场的所有人看而已。

其实也不是所有人,主要自己那位疑心颇重的父皇。

即使从此以后朝中上下将人人知晓他与宣平侯不和,甚至因此得罪了崔家,也总好过惹得他父皇的疑心。更何况,他跟崔家的梁子早就结下了,解不解开也无所谓了。

但是这位小侯爷的表情却让他莫名其妙地觉得心虚,就好像是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儿,但明明自从与这人相识,吃亏的都是自己,不管怎么说,这位小侯爷都不必如此表情吧?

严璟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觉得自己理直气壮了一些,但还是侧开头,避开了崔嵬的视线。

“皇兄此言是何意?”眼看着严承依旧没有开口的意思,严琮与郑经对视了一眼,出声质疑道,“是不是在西北的时候跟侯爷之间有什么误会,不如趁着今日父皇与母后都在场,说出来也好消除一下,毕竟皇兄与宣平侯都常在西北,你们之间关系和睦才能保证我大魏西北无虞!”

“要说起来,此事确实是阿嵬的错了。”崔皇后淡淡地瞥了严琮一眼,转过头笑吟吟地朝着严承解释道,“前些时日瑞王初到西北,阿嵬一时疏忽将他错认,二人之间有了误会,还动起手来。陛下,您也清楚,阿嵬常年习武,动手的时候没有分寸,不小心伤了瑞王。”

动起手来?

严璟微微挑眉,听起来仿佛自己武艺高强到可以与宣平侯相抗衡的地步,实际上——算了,严璟并不是很想再回忆那日发生的事情。反正他只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与崔家有龃龉,崔皇后此刻开口,就等于证实了这一点,至于事情的具体真相,其实并不那么重要。

况且,这么听起来就仿佛自己当日没有那么惨,也算是从另一种方面保全了自己的颜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