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坑洞里只剩下二人的呼吸声,常歌平静睡熟的面庞莫名的吸引了祝政,让他稍稍靠近、仔细打量。

常歌静了下来,以往时喜时怒的灵动眉眼轻轻阖上,掩了平日里的冲动神色。他的刀眉深目有着青年的灵俊、长睫凤眼又残存着几分少年的天真。方才血战溅下的滴滴血迹留了些在常歌左颊,像羞红的晕、又像跃动的霞光。

祝政盯着他飒爽的眉目、颊上的霞光,鬼使神差,竟在常歌颊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常歌在梦中无力地挥了挥手,像是要驱赶方才面颊上轻轻的、奇异的触感。

祝政却被这下意识一挥手提醒,忽然意识到自己所作所为,急急地挪开了一段距离,以手掩住自己心口。

他骤然感到自己全身血脉喷张、心脏几乎要扶摇直上,他的心情似乎乘风而起,满心满眼、竟然全是方才跃动的红衣少年郎。

方才凑近了常歌,他的气息很好闻,像是林间的青草,又像是阳光晒过的枝桠。祝政在心中默默回味,又有一丝丝想凑过去、再体会一番,或者,直接将自己全然溺入这令他心旌摇荡的气息当中。

他听着心中鼓动,一下一下叩击着自己的心绪。感到血脉翻腾,一次一次洋溢至全身。

原来他对常歌的喜爱,早已掩不了了。

祝政再不敢靠近常歌,不敢靠近这个对自己有巨大吸引力的漩涡一丝一毫。他默默地坐着,特意和常歌隔了一段距离,将自己匿在坑洞的暗影中,掩了内心翻腾的千头万绪。

“找到了找到了!在这里!!”洞口传来的司徒空的声音,将他拉回了现实。在黑暗中,他定了定自己的思绪,又恢复了以往的冷漠泰然。

常歌似乎被吵醒了,他带着些刚醒的慵懒鼻音,问道:“扶胥哥哥,你怎么坐的这样远?”

好不容易抑制下的心情,又狂乱奔腾起来。

☆、瓮城

司徒空断断续续的骂声,隔着几十步都听得到。

幸亏卜醒思虑周全,把他拖在全营地的最后端,除了看着他的惊风,再无他人能听见。

惊风听着一阵步子踱来,司徒空像是情绪激昂,愈骂愈烈。他一抬头,来者正是建威大将军。

“惊风啊,你下去吧。这里有我看着。”常歌轻轻开口,低声说。

“是!将军。”惊风领命,不一会儿便走远了一些,隔着一段距离候着待命。

司徒空一身狼狈地坐在木制囚笼之中,右肩上的巨箭已被人拔出,这伤口洇出的血迹,染红了他的半边将袍。他全然不顾身上的重伤,见着来人,冷笑一声,咬牙说道:“你个不知廉耻的东西。”

常歌皱着眉歪着头,颇有些不理解地看着他,问:“你有什么资格骂我不知廉耻?”

司徒空仰天一笑,说:“我只恨,我此前错看了你,没想到你居然是这么一个不仁不义、吃里扒外的东西。”

常歌眉头紧锁,不耐烦地说:“你说说,我打了打你谋逆篡位的魏国人而已,又是怎么不仁不义,怎么吃里扒外了?”

司徒空讽刺地笑了,望着他,咬牙说道:“人都说益州来了一位用兵诡没的建威大将军,我还当是谁呢,原来正是大名鼎鼎的人鬼见愁、玉面将军,常歌!”

“是我又如何。”常歌漠然应道。

司徒空愤而砸了一拳木栅栏,吼道:“是你又如何?你可忘了你生在何处、长在何方,又是同谁一起入太学、一道成长?现下,你将刀口掉转,反而对着自己人,你不是不仁不义、吃里扒外,你还是什么?”

常歌的眸中尽是冰冷:“我不曾记得,几时受过你大魏的恩惠。”

司徒空短笑一声:“早知如此,就应在三年前、凯旋当天将你射杀而亡!只可惜,祝政错看了你,他一意保住的玉面将军,现下居然挥师北上,亲手乱了他定下的南阳!”

听到祝政的名字,常歌迅速问道:“什么一意保住?什么射杀而亡?”

司徒空冷笑道:“哦……我忘了。常将军在宫门口就被祝政救下了,全然不知道宫城后的重重埋伏呢。”

“宫城后面,有什么埋伏?”常歌将手伸入栅栏,一把将他拉至囚笼一侧,厉声问道。

司徒空被这蛮力拽的整个贴在木囚笼之上,他几度挣扎,方才将常歌揪住自己的手甩开,低声笑道:“看来你还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