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少九回到白公馆,若玉已经在铺天盖地的噩耗中崩溃,他红着眼乞求地望向苏少九,颤抖着问,“穆柯呢?怎么样了?娘呢?嫂嫂呢?她们在哪儿?”
苏少九清冷地乜他一眼,“人我都安顿好了,穆柯那个缩头乌龟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不过也没关系,只要穆桦肯把矿契交给我,我就保你们你家人安稳无忧。至于穆柯?你死了这条心,且不说别的,他今天是个团长,一个冲锋一个陷阵,明天就变成一堆白骨。”
若玉头晕脑胀,一步三摇地往外走,“别说了,你别再说了,我要去看他们、去看他们……”
苏少九一把拽住他的胳膊把他拉扯回来,“让你老实待在我身边就这么难!你要是还不安分,我就把他们全交给日本人!”
第95章 飞来横祸
杜子明在院子里坐着,满园的花木死的死,枯的枯,砍掉的砍掉,微晕的日光照着,满目苍凉。
他看的久了,垂着头侧脸枕在一棵枯枝上,太阳光从领口钻进颈窝里去,暖烘烘的一直晒着。他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天好像黑了,是真的黑了。
山寺幸缓缓托起他的下颚,他腮上有嶙嶙的凹凸痕迹,那一小块,很红。山寺幸从来都不曾忘记这是一把生锈的刀子,生了锈还是刀子。可还是抚着他的脸轻唤,“先生,醒醒,这里冷。”
寒天里,人冷的木也就罢了,一点点温热,让他觉得冷的更加彻骨心寒。杜子明感觉到他掌心的热度,半睁半闭着眼轻轻一笑,“工愁善病,这些花草都劳你打理。”
山寺幸害怕他露出怏怏之态,更害怕没有这一点怏怏之态。他迫切想在那片红上吻一吻,近乎发狂,他不敢也只是愣愣的瞪着眼看。许久,山寺幸说,“不碍事。先生,杜四小姐要怎么办?”
杜子明仰头看了看黑黢黢里罩着些弱光的天幕,做手势让山寺幸推他进屋去,“既然是穆家的人,我们就不用费心了,进去罢,喝些酒。”
外面风很大,一会儿东边浓了,一会儿西边稀了,听不清楚,嘘咻咻的像狗在哀叫。屋子里没有开灯,黑沉沉的穿堂,只看见朱漆的楼梯那里有一线流光,回环曲折着远远上去了。
若玉准备去看看穆家人,可是苏少九不肯放他出去,他就那么坐着瞪大眼朝那光线看着。
他不是笼中鸟,笼子里的鸟打开笼子还飞的出去;他像是绣在雪青缎子上、织金云朵里的一只白鸟。年深月久,衣服没人穿了,发霉了、虫蛀了,死也死在缎子上。
过了很久很久,他只觉得周围开始寂静,又不是全部的寂静,有一些风声,像是芦花枕头里的窸窣声。后来他在混沌中清楚地听到马靴踏地的声音,这才颓然转头。
来人把吊灯打开,不是苏少九,是穆柯。若玉胸口猝然一紧,在他还没有想好该用什么表情迎接重逢,是否该和他说些知心体己的话,或者加以安慰,或者他对自己是否憎恶,就控制不住双腿跑到他面前,声线颤抖着唤他,“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