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柯手忙脚乱地扯衣裳,嬉笑道,“怎么样,没露馅吧。”
杜子豪乜他一眼,笑道,“季哥让你唬的一愣一愣的,他从小护犊子护的就厉害,你挨一拳都是轻的,以后少招惹他。”
那天和若玉置了气,穆柯心里怄了一口血,冷静下来左踱右踱琢磨这事儿,八字还没有一撇,自己一厢情愿算个什么玩意儿。他脑子直想不清楚,想来想去想到了杜子豪,屁颠屁颠的往杜公馆跑,刚气走了人家的杜四小姐,还妄想进杜家的门?可穆柯是把哪儿都当自己家,爬墙头攀窗台都能进到屋里。杜子豪见了他就是一顿臭骂,这几天他都憋着火,穆柯祸害人祸害到自家头上来,他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妹子吃一辈子亏,把他骂的狗血淋头还不痛快,两个人三拳两脚就招呼上了。打完架脑子就清楚了,穆柯来找他商量法子,他也不想祸害好姑娘,杜挽香是看不上自己了,可是她叔婶看得上。末了,杜子豪好说歹说把杜挽香叫过来,三个人悄咪咪商量一个假结婚真闹剧的法子。
穆柯都盘算好了,这么一闹“一劳永逸”,整个上海滩都知道穆二少爷不是顽劣而是没心没肺该杀千刀的兔儿爷,看谁还敢把闺女嫁给他。杜挽香点头答应,只要不让她嫁给穆柯,别说哭天喊地唱大戏,就是让她一步一叩首的上刀山下火海她也心甘情愿,她都听兄弟的。
杜子豪在车里发牢骚,“原想着走一步看一步,不能让挽香跳了这个火坑,这么一闹,这婚是结不成了,可要是挽香落个妒妇恶妇的名头,她以后和谁结婚去。你跑得了初一跑不了十五,你爹准保收拾你,再说,那漂亮宝贝又瞧不上你,死缠烂打我都替你臊得慌,反正你也不要脸。亏得桦哥比你是人,否则你们老穆家断子绝孙去吧。”
穆柯穿戴整齐,抚了抚被季杏棠打红的脸说道,“你爹你娘把你妹子当物什卖给别人,她有什么办法?结婚这东西得看缘分,王八绿豆总有对上眼的一天。你还真别说,没准我爹还得谢谢我,他要是有本事在黑道上干的过你爹,我不也是黑道少爷,那多有派头。他干不过就另谋高处,谁见谁说清水商,外人眼里,他一心向善不沾杀人放火的勾当,他再觍着脸去攀亲家,那不是打他的老脸。”
杜子豪知道他歪理多说不过他,骂一句,“你是王八你是绿豆。”
车子往天蟾舞台开,杜子豪问他,“你打算怎么办?”
穆柯枕着胳膊倚在后座上,半眯了眼说,“不知道,到时候再说罢,先去看看野雀儿,想死他了。”
季杏棠到了天蟾舞台门口,白啸泓实在不想进戏园子不想见小婊 子,便在车里等他。班主赶紧把人往里请,谗言献媚的往他身上贴,左一句二爷右一句二爷。
季杏棠在一阵喝彩声中看见了台上的若玉,若玉在上海的名头臭的不像样子,藏着掖着都来不及,给他找师傅就是要把他送到北平避风头,这怎么还扬铃摇鼓的出来抛头露面,他斥道,“拜个师,怎么这么兴师动众?”
班主忙答道,“是少卿先生安排的,唱戏总得上得了台面也不怯场”,他往戏台上投去目光,“小爷许久不登台,这一开嗓都说唱的好。”
季杏棠不知道梨园行的路数,这么做着实不妥。若玉一出来,流言蜚语不得炸了天,白爷窝囊,没置死一个给自己戴了绿帽子的兔子,这兔子有本事,偷人甩人了又出来找爷傍,穆柯这么一闹,怕是所有的矛头又指向了若玉。季杏棠也没心思去说什么身正不怕影子斜,一颗心肝都悬着,生怕若玉真磕了吗 啡。
季杏棠从侧道往台子前走,冤家路窄,半道看见了苏少宁,这个花少爷,赖在上海了,现在鼓掌鼓的正欢。季杏棠也不想多搭理苏少宁,只吩咐班主道,“别让他唱了,让拉弦调索的都停了。”
班主面露难色,梨园行的规矩,一出戏不唱完,阎王来了也不能停,再说,这出戏码就要完了。
若玉在戏台上唱到拔剑一处,当真入了化景,手中握刃眼中含泪道一声大王珍重,别人眼里他唱的如痴如狂,真把自己当了虞姬。若玉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从一开始上了台就很兴奋冲动,身体发热,一股热血直往胸腔里窜,仿佛只有唱戏才能活着,这会唱的神志不清了,旋了旋身子舞了个剑花,一扬手要抹脖子。
季杏棠吓的直往前跑,班主在后面吆喝,“那行头不是真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