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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晨起,萧启一时兴起,又诈他一句:“观尘,昨天晚上你说梦话了。”
那时候许观尘正背对着他束头发,闻言一愣,咬了咬舌尖,语气仍似寻常:“我昨晚梦见爷爷了。”
萧启盯着他的背影,觉着他没什么不妥,才收回目光:“是,你是喊‘爷爷’了。”
也实在是凑巧,许观尘根本不知道自己说了梦话,又说了什么。同样的,萧启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
两个人都互相防备着对方,就这么混过去了。
用过早饭,许观尘喝了药,然后便同萧启一起出门。
那时候从金陵城出来的仪仗队伍正经过山脚,许观尘站在山崖上,山风盈袖。他手上搭着一柄拂尘,风过,将马尾也吹起来。
他近日精神好,眉间一点朱砂红得浓艳,却愈显出尘。
山崖很高,与队伍离得又远,又有树影遮蔽,只能看清楚队伍还有当中马车的一点轮廓。
许观尘站着出神,山风将他的衣摆衣袖吹起,却不曾吹动马车帘子。
见他盯着马车走神,萧启疑心不改,问道:“又在想什么?”
许观尘舒了口气:“我想到殿下该怎么办了。”
一直目送仪仗队伍离去,他才收回目光,对萧启笑了笑:“我知道五殿下步步紧逼的情况下,殿下该怎么办了。”
他二人行在山间小路上,回静虚观去。
许观尘却问他:“殿下在朝中还有人么?”
萧启斟酌一番,点了点头,却也不说是谁。
“那殿下还记得光宗皇帝么?”
“记得。”
光宗皇帝是从萧贽再往上数七代的皇帝,这位皇帝的事迹,倒很是传奇。
“朝野传说,光宗未登基时,旧疾缠身,体弱多病。民间有娶妻冲喜一说,宫中有天象更易一说,于是光宗的父皇便着司天监挑了个好日子,与朝中大臣的女儿合了八字,给他挑了个好日子与好媳妇儿,预备给他冲喜。”
“只是光宗的几位兄弟害怕他病好之后,对自己夺嫡不利,于是在大婚之夜安排了刺客,那新娘为光宗挡了一刀,从此顽疾缠身,反倒是光宗渐渐地好起来了。”
“光宗登基之后,感念发妻恩情,封她做明贤皇后,还特意修建了温泉行宫供她养病。明贤皇后在世二十七年,光宗几乎日日都陪在行宫。”
萧启笑了笑:“不过是民间传说,不足为信。”
他解释道:“父皇从前跟我说过这故事,光宗原本就没有病,只是朝里几个兄弟锋芒过盛,他韬光养晦罢了。”
“大婚之时的刺客,其实就是新娘自己。为光宗挡刀的,不过是一个小宫女。刺客伏诛之后,光宗感念她的恩情,后来也喜欢她,就把原本明贤皇后的家世身份都给了她,把她留在身边。”
“那小宫女身强体壮,挨了一刀根本没有落下旧疾,只是不喜欢待在宫里,光宗就给她修了温泉行宫,就是栖梧山上的行宫。”
萧启转头看他:“你想到了什么?”
许观尘道:“殿下既然在朝里有人,萧贽又还病着,不如上疏让萧贽也娶个媳妇冲冲喜?”
萧启一怔,而后转念一想,确有几分道理。
“也对,也对。”萧启连连点头,“萧贽遇刺之后,身边的防备都加强了,要是还以寻常方式刺杀他,只怕不行。若是在大婚,房中人不多的时候,或许可以。只要他死了,一切事情就好办了。”
许观尘却道:“观尘言尽于此,具体如何,还是要殿下自己把握。”
“我知道。”萧启点点头,忽然道,“多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