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观尘眨了眨眼睛,才看清楚,萧贽光着脊背,与他同盖一床被,就躺在他身边。
他方才抱着的那东西,是萧贽;他方才把脸凑过去蹭蹭,让他高兴地直“哼哼”的东西,是萧贽的背。
“我没事。”许观尘干咳两声,“那个、老师他……”
萧贽不理会他,起身披上衣裳,出去找人。
许观尘裹着被子,看着他走出去了,转回目光,却看见榻前放着一串念珠。
这时已是正午,想来是萧贽睡不着,被他抱着又没法脱身,所以数着念珠,念经打发时间?
许观尘只猜对一半,萧贽念经,倒不是为了打发时间,他是为了清心。
小成公公捧着东西来伺候洗漱,许观尘便问他:“老师怎么样了?还有杨寻。”
小成公公环顾四周,确认萧贽暂且不在附近,轻声道:“小公爷昨晚可把陛下给吓坏了,陛下眼睛都红了,谁说话也听不进去。”
“那……”
“把小公爷救出来之后,小公爷就晕了。陛下抱着小公爷回去,要走出何府正门的时候,陛下回头看了一眼,说……”
“说什么?”
“说,杨寻要是喜欢给萧启陪葬,那就成全他。”小成公公愈发低了头,“然后就、把杨寻钉死在他自个儿预备的棺材里,连着何祭酒的尸首,还有整个何府……一起烧了,火到现在还没灭呢。”
许观尘心下一惊,忙问道:“那恩宁侯府?”
恩宁侯府就是杨府,恩宁侯就是杨寻的父亲。
小成公公道:“恩宁侯府,抄家流放。”
许观尘忽然想见前几日除夕朝拜,他看见杨寻扶着恩宁侯,恩宁侯走三步喘口气儿的模样,该是缠绵病榻许久了。
个人有个人的命数。
许观尘叹口气,他自个儿都活不长了,杨寻都想着要拉他一起去给萧启陪葬了,还管别人呢。
他抬眼,却看见小成公公垂首低眉,早已站到了一边去。萧贽站在门前,阴沉沉地瞧着他。
许观尘被他盯得心里发慌,缩了缩脖子,壮着胆子问了一句:“怎么了?”
萧贽道:“起来用膳吃药,换衣裳,带你出去走一趟。”
许观尘应了一声,忙不迭下榻穿鞋。
日头偏斜的时候,马车辚辚,从福宁殿直接驶出宫门。
坐在马车里,萧贽一言不发,许观尘也不敢说话,只是觉得后颈还酸疼,悄悄扭了扭脖子。
不知道马车往哪个方向走,他只觉得四周寂静无声,却隐隐传来热气。
马车夫一勒缰绳,马车的速度渐渐放缓。萧贽一伸手,掀开马车帘子,按着他的脑袋,要他仔仔细细地看。
那原本是何府的所在。
小成公公说,杨寻与何祭酒的尸首,还有一整个何府,被萧贽下令,一把火给烧了,圆了杨寻要给萧启陪葬的心愿。
侍卫在何府四周,挖出一条沟渠,防止这把火蔓延到隔壁人家。但这一条街上的住户,大都因为害怕,或受不得热气与浓烟,暂且避出去了。
何府府邸很大,这把火从昨天晚上开始烧,一直烧到现在,还没结束。
烈火熏黑围墙,烧透屋檐,各处都散落着烧得焦黑的什么东西。
马车也没有靠近,只是停在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