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杨寻理好他的衣袖,扯好他的衣摆,又重新给他梳了梳头发,匀开他唇上鲜血,做胭脂用。

许观尘面色苍白,唯有唇角血色还是红的,眼中一点光还是亮的。

最后杨寻站起身。

盖棺。

眼前变得全黑的时候,杨寻伸进一只手来,抚了抚许观尘的眼睛。

“到了地府,你我都会变成从前的模样,那时你再喊我一声师兄,我便应你。”

“每回上早课,你都藏在我身后睡觉。我坐得直,帮你挡着老师,摸摸你的眼睛,叫你好好睡。”

许观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抬手挡了一下,却被杨寻按住了。又张了张口,还想咬他一下,也被杨寻捂住了嘴。

“这回也一样,你好睡啊,小师弟。”

棺材终于盖上。许观尘静静地躺在里边,微微侧过头,放缓呼吸,听着外边杨寻敲钉子的声音。

一声,两声……

一颗,两颗……

六颗钉子全部敲入棺材之中,杨寻好像是起了身,来来回回的,不知道搬了什么来,砸在棺材上,砰砰地响。

后来许观尘明白了,那是老师的藏书。

他要把自己,连同棺材里的何祭酒与许观尘一起烧死,这里又是老师从前藏书的地方,别的东西没有,就是书多。

许观尘叹了口气,又不知过了多久,外边隐隐传来热气,还有燃烧时的劈啪声响。

地下阴冷,一开始还觉得暖和,很快就觉得热了。

浓烟从棺材的缝隙之间透进来,原来杨寻不怎么会钉棺材,这棺材盖上了,还留有缝儿。

许观尘笑了笑,却被呛得直咳嗽。亏他方才还害怕棺材里没气儿了,放缓了呼吸,还憋着气。

再没有别的动静,大概杨寻也趟进棺材去了。

他与杨寻,好好的师兄弟,怎么就变成互相残杀的呢?许观尘不明白。

与萧启,好好的君臣,怎么到头来变成了一场骗局?与何祭酒,好好的师生,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许观尘都想不明白。

但是这样多人,他这辈子,最对不起的,还是萧贽。

他从前就觉得萧贽阴鸷,很是嫌弃,不大喜欢和他一块玩儿。就算在他府上住着,也常常往萧启府上跑,夜不归宿是常有的事情。

之后萧启遇刺,他也不信萧贽,好武断地就给他定了罪,不容他辩解,一卷铺盖就走了人。

再后来他忘了三年的事情,怀疑与顾忌横在其中,他对萧贽也不怎么好。

才与萧贽签了婚书的人,过了个年就没了。

许观尘觉着自己对不起萧贽,不仅因为他待萧贽不好,还因为他害得萧贽年节还没过完,就成了个鳏夫。

民间有点不待见鳏夫,鳏夫要再娶,那也太不容易了。许观尘心想,萧贽啊萧贽,你也太惨了罢,偏生遇上我这混账。

热气将他面上泪痕与血迹都凝住,许观尘哭不出来,吐血的症状竟也止住了。

将睡未睡的时候,外边响起一阵杂乱的声音。

热气散去,许观尘身上渐渐发起冷来。

他试着抬手,在棺材板上敲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