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近来朝中变动颇大,他心中不安,许观尘也能理解。

把雁北的部署全盘与萧启讲了,带来的心腹手下在什么地方,依什么行事,也全都与他说了。

最后他把自己随身带的一串念珠留给萧启,认得许观尘的人,大都认得这串念珠。

出来时,日头方才稍稍偏西。

留在门房处吃点心的飞扬见他出来,一手端着一碟点心跳到他面前:“吃。”

那门房也起身朝他躬身行礼:“小公爷,这就要回去了?”

许观尘捻起一颗雪花梅,却给飞扬吃了,朝门房笑了笑,道:“殿下诸事繁忙,我不打搅,先回去了。”

他将飞扬手里的两碟点心还给门房,又教飞扬说了一句“多谢”,自偏门走了。

门房送他下了台阶,连道“慢走”。

许观尘回头,朝他摆了摆手。门房再一拱手,便也从偏门回去了。

飞扬问他:“去哪儿?”

“去……”许观尘抬眼看天色,“回家。”

他这一年都待在雁北,金陵于他,多少有些生疏了。

循着一年前的记忆,许观尘去了一趟香火铺子,又去打了一葫芦的酒,割了一刀的肉。

他修道,不喝酒,很少吃肉,酒肉是祭祖用的。

定国公府尚在修葺中,也不知道是朝里哪位非要上疏修他家。

冬日里落了雪,不好动工。他此时过去,也没有工匠在,只有拆下来的横七竖八的木料。

小祠堂里,许观尘用井水清洗酒杯与盘碟。

井水冰凉,飞扬用一根手指试了试水温,很快就收回手,瞪大了眼睛,惊奇地看着他感觉不到冷似的弄水。

许观尘将洗干净的杯盘碗碟在案台上摆好。

飞扬小尾巴似的跟着他,许观尘抿着唇笑:“出去玩儿吧,北边有梅花林子,东边有池塘,小心别掉进去了。”

祠堂确实是无趣,排列整齐的牌位,案台明烛,酒肉祭品,庄重肃穆,就连垂下来的帷帐,也是死气沉沉的模样。

飞扬得了允准,点着脚尖便跑走了。

许观尘燃上三支香,平举在身前,跪在草蒲团上拜了三拜,告知定国公府诸位先人:“不肖子孙回来了。”

敬过香,他再叩过三个响头,就跪在蒲团上发了一会儿呆,后来觉着跪着不舒坦,干脆就盘腿坐在地上,靠在案台高脚边。

不肖子孙许观尘有些累了,他想歇一歇。

他们定国公府的祖先,总还没有那么不通情达理。

许观尘靠在案脚边,瞥了一眼。

这祠堂里,最新的牌位是许观尘的阿爷,四年前去的。

去时年纪最小的,是许观尘的兄长许问。十年前许问死在西陵时,才满十八岁。随着许问一同去的,还有许观尘的父兄叔伯,那一年定国公府接连办了六门丧。

与西陵的战事不利,后来全靠萧贽的舅舅裴将军力挽狂澜。

他与萧贽,或许就像是阴阳两极。

许小公子身披麻衣,跪在定国公府门前揉眼睛时,萧五皇子才从冷宫里被请出来,随他的舅舅,骑着高头大马,漫步行过长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