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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轮轧轧地碾过夜色,黄土垄道上起了薄薄一层雾,望过去漠漠蒙蒙的一片,月的清光穿过雾气,世界像笼在水里,波光粼粼。广灵寺离城里有十几里路,这才走完一半。沈玦手和额头上绑了绷带,靠着车围子睡着了。沈问行心疼得不行,轻手轻脚地将毯子盖在沈玦膝头上。
沈玦跪得手和膝盖都破了血口子,一时半会儿没法儿骑马赶回去看夏侯潋,先派了人回去瞧夏侯潋病好了没。下山的时候派去的,现在还没回来,不知是路上耽搁了还是怎的。沈问行暗骂那人偷懒,却暗暗也希望那人晚点儿来。谁也不知道拜佛这事儿灵验不灵验,万一不灵呢,岂非白忙活一场。
他望着沈玦的睡颜叹气,平时多精干一人儿,竟也落到这样的田地。
马车外面响起急碎的马蹄声,沈问行掀开帘子探头看,这是回来了?马车前却没有马匹的影子,往后一瞧,正见一群男人策马而来。沈问行吃了一惊,怎么从车后头来的?
“小沈公公!”云校尉见了沈问行,脸上一喜,“督主可在里面?”
“何事?”窗被推开,沈玦冷白的脸迎着月光,有一层莹白色的光辉。
两边车马都停了,沈玦在沈问行的搀扶下下了车,那边明月也抱着玉姐儿下车,另有几个番子抱拳跪地,喊了声:“督主!”沈玦这才注意到,这几个是他派去朔北查百里鸢的番子。
“督主,”为首一个姓奚的掌班道,“我等秘密刨棺,验了老君侯夫妇及其四子三女的尸体,发现这九人并非死于天花,他们的躯干上、头骨上皆有撞伤的痕迹,指甲里还有衣料碎片,验其肠胃,我等发现了极乐果。”
沈玦攒紧眉头。
“故而我等大胆推测,”奚掌班道,“此九人皆因极乐果药瘾发作,癫狂自戕而死。”
明月上前行礼,道:“妾身此番回返,亦是因为在倒马关附近发现踯躅花田。据当地农妇所言,城中有官员服食极乐果。妾身妄自揣度,恐怕极乐果之祸已经蔓延至朔北各县府,上下官员皆沆瀣一气,为伽蓝所控。”
沈问行听得目瞪口呆,“天爷,这是要造反呐!”
沈玦眉头紧锁地转过身,扶着车壁走了几步。百里鸢、百里鸢……夏侯潋在云仙楼遇见百里鸢,鸨儿的酒里藏了颤声娇;被极乐果灭门的临北侯府;大同东厂呈上来的假公文;唐十七说伽蓝阎罗是个侏儒……所有的线索连成一线,他想起风雪之中那个女孩儿黑黝黝的双眼。
百里鸢,就是阎罗天子!
沈玦当即下令:“奚仲、云岫,带着你们的人快马赶回京城,传令顺天府、五城兵马司,召集厂卫,包围临北侯府,拿下百里鸢!”
二人同时抱拳:“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