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潮在他们之间穿梭,他们就像两块礁石,保持着一种不存在的默契,彼此都没有动。大街上热热闹闹,所有人脸上都有微笑的神气,但和他们无关。他们只是旁观,是局外人。她想真好啊,他还是和当年一样,和她一样孤独。
阿雏卸好了妆,提着裙子走过来。没有红脂白粉,她有一张匀净的清水脸子,一双淡如远山的长眉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还有一点浅淡的红唇。阿雏蹲在床边上问她好点没。
她没有回答,伸手摸了摸阿雏的脸,问道:“阿雏姐姐卸了妆好看。”
阿雏捂着嘴笑起来,刮了刮百里鸢的鼻子,“就你嘴甜!”
“比那个沈玦还好看。”百里鸢说。
“说得你好像见过他似的,”阿雏笑眯眯道,“小心被东厂番子听见,抓你过去炖汤喝。听说宫里的太监最喜欢抓小孩炖汤了,小孩儿肉嫩,可以美容养颜。说不定沈公公就天天炖小孩吃。”
“阿雏姐姐以后不要化妆了。”
“为什么呀,我还得做生意的,不化妆怎么行?”阿雏歪着头看她。
“别做生意了。你们是不是有梳笼的规矩,我有钱,我包你。”百里鸢掏出怀里的荷包,倒出很多金锞子,哗啦啦堆在床上。
阿雏看得目瞪口呆,“我的天爷,我认了个财神爷当妹妹。”她使劲儿晃了晃脑袋,把金锞子装回百里鸢的荷包,塞进她衣襟里,“钱好好藏着,不许拿出来,万一贼人看见了,你就没命了。天老爷,你家是做什么的呀?”
“我家是卖药的。”百里鸢说。
“卖药这么挣钱!哎呀,上回有个生药铺的老板来听戏,我嫌他长得胖,没看上他。”阿雏扼腕叹息,“算了算了,都是造化!来来来,快起来,我们放灯去。”
阿雏把百里鸢拉起来,暂且穿上脏了的膝裤,系上裙子,最后裹上猩红披风,拉她去院子里。持厌站在那提着天灯油纸的边角,已经等了她们好一会儿了,肩膀上脑袋上都是雪。
阿雏兴冲冲跑过去,提起墨笔,在油纸上写心愿。百里鸢在一边看,阿雏写的是“挣大钱,找一个有钱有势长得俊的男人,赎身当姨娘”。
百里鸢:“……”
她没看持厌写的,她不用看也知道,持厌写的肯定是“找到弟弟”“弟弟平安”之类的。弟弟、弟弟,她真讨厌那个弟弟,她要尽早把他找出来,把他杀掉。持厌只可以有妹妹,不可以有弟弟。
“好了,到你写了!”阿雏把笔递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