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隐千山,夜色浓稠。行宫院外四处竹树环合,回廊勾连,檐牙翘脚勾心斗角。红灯笼打下晕红的光,巡逻的禁军在回廊里行走,锁子甲上暗光流淌,甲下深红曳撒上彩绣的江崖海水隐隐约约,在灯影里浮动。
八个禁军,两人一排,排成四列,一丝不苟地按着路线往行宫院走。八人一齐转身的瞬间,头盔的后脑勺上掠过一道冰冷的光,一个黑影自黑暗里浮现,双手同时绕过最后面两个禁军的脖颈,腕下匕首割破二人的咽喉。
前面四人听见声响,疑惑地回头,却见身后两个同伴垂着头站着,有些奇怪。廊影下显得直挺挺的,像鬼魂上身,看着渗人。
“你俩怎么了?”有个人打了个寒战,问。
话音刚落,两道寒芒分别从二人颈侧射出,没入前面二人的口腔,二人圆睁着双目倒地。最后二人拔刀而出,正要呼喊,一个黑影猛虎一般跨步扑出,黑暗里一道凛冽的寒光一掠而过,仿佛漆黑天幕上横亘的电光。二人惊悚地发现自己说不出话了,胸襟上落下淋漓的湿热,他们后知后觉地摸了摸喉咙,喉间正汩汩流着血。
夏侯潋托住他们二人的脑袋,将他们缓缓放在地上,然后把八具尸体都拖到树影深处。
夏侯潋摸到东门外十步远的位置,门口站了两个兵士。他藏在大红抱柱后面,朝地上丢了一颗石子。有个兵士听见声响,探头探脑地走过来,一面警觉地问道:“谁?”
自夏侯潋身边经过的一刹那,夏侯潋猛然伸出手捂住他的嘴,腕下匕首弹出,割断他的喉咙。兵士霎时间软了,夏侯潋一把把他拖到阴影里,整了整衣装,走了出去。
头盔打下的阴影掩住了头脸,另一个守门的兵士看不清他的容貌,以为他是同伴,问道:“什么东西在那?”
夏侯潋没应声,径直走到他面前,左手捂住他的嘴,右手将匕首插入他的肚腹。
森森暗夜,刺客幽魂一般行走在阴影里,杀人。
血花在黑暗里迸现又消失,像绚烂的烟火。禁军悄无声息地挨个减少,最后一个兵士死在殿门外汉白玉石栏下,被杂草遮住了身躯。夏侯潋提着染血的雁翎刀,步上石阶,弓腰贴着朱门听了会儿里面的声响,抬头看了看月亮,月亮飞过第二根飞檐,已是亥正。他将刀插入门缝,缓缓拨开门闩。
殿中寂静无声,夏侯潋钻进屋子,轻轻掩上门。他适应了一会儿黑暗,朝里间摸去。雕花大床被黑暗掩着,床沿盖板隐隐约约露出八宝螺钿的细碎流光。杏黄色的帐子合得严丝合缝,夏侯潋虾着腰一路摸过去,轻轻掀开帐子。
床上空无一人!
背后陡然响起万伯海的声音:“你是谁!”
夏侯潋悚然一惊,回过头,却见万伯海赤脚站在罗汉榻上,从旁边的刀架上拿起雁翎刀,抖落刀鞘,凛冽的刀光在暗影中迸溅如雪。
这家伙竟然睡在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