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得对。”弑心道,“除了我,还有谁记得二十一年前的事?只有我记得他们如何被斩下头颅,血融入白雪,只有我记得他们是谁,他们的长相,他们的声音。所以,只有我可以为他们报仇啊!去吧,孩子,我会拟定一个计划,让你平安到达朔北见到那些人。至于剩下的,只能交给你自己了。”
唐十七浑身发热,头痛得厉害。他从炕上爬起来倒水喝,外面响起嘎吱嘎吱的脚步声,一个人携着风雪走进来。唐十七眯着眼看,迷蒙的亮光透过窗纱,照在来人身上,唐十七勉强认出那个人的轮廓,是持厌。
持厌坐到炕上,递给他一封信。
“这是我的遗书,劳烦你交给小潋。”
唐十七头痛欲裂,把信放在床头,“你说什么玩意儿,我就是小潋!”
“你不是小潋,我认得出的。”持厌道,“我要去朔北,可能回不来了。段叔说,刺客有留遗书的习惯,交代身后事,分一分遗产。我没什么遗产,只有一些话想跟小潋说。”
“唉,你有话直接跟他说去啊,还写什么书……”唐十七脑袋发晕,持厌的话像隔着一层传到他耳朵里,隆隆地听不清。
持厌没说话,谁都能看出他眼里的难过。可屋子里黑,唐十七看不到。
持厌沉默了一会儿,道:“我以前不喜欢下山,因为我觉得,山下的灯、山下的花,还有那些人吵吵闹闹都和我没什么关系。我觉得我像一阵风,到了哪儿都没有痕迹,呼地一下就没了。可是小潋来了,我才知道,原来这世上有个人和我长得一模一样,我们是血浓于水的兄弟,他是我和这个世界的联系。”他看了看唐十七,“我一个人待习惯了,不大会讲话,你能明白吗?”
唐十七迷迷糊糊地点头。
“我听说过了奈何桥,只要不喝孟婆汤就不会忘记前尘往事。我会努力看看,不喝孟婆汤。你可不可以帮我问问小潋,下辈子如果我来找他,他还愿意当我的弟弟吗?”
唐十七猛地挣起来,道:“哎,知道了知道了!我头晕,还想吐,你能不能快点说完!”
持厌被吓了一跳,站起来,呆了一会儿,道:“抱歉,我就走。”
唐十七躺回去,持厌在黑暗里站了一会儿,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第二天,唐十七醒过来,头还是有点疼。推开窗,外面落着大雪,漫山遍野,纷纷扬扬。他回头看了看空落落的屋子,昨天晚上持厌好像来了,他记不大清,总觉得是在做梦。大晚上的,持厌来做什么?他敲了敲脑袋,觉得自己睡迷糊了。他没看见,枕头底下,一封信的角露出来。
冬天过去,唐十七终于离开了伽蓝,回到山下的温柔乡。见了燕春馆,他简直比回到家还热泪盈眶。他又闻到熟悉的脂粉香,甜到发腻。大红八角灯笼挂了一溜,屋檐底下姑娘们鲛绡招展,脸上被灯笼照得妆上一层薄薄的红。天井里有人吵吵闹闹,女人笑声又尖又利,有客人喝醉了酒走路不稳掉进池塘,惹出一串笑声。
“魏德那个死太监,还有他的干儿子沈玦,真不是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