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潋一愣,想起谢府的那个老暗桩说的话——“你有菩提刀,却没有杀人心”,他那个时候还不服气,现在想起来却不得不承认。
他讨厌杀人。不是因为胆怯,也不是因为功夫不到家,就是讨厌。挂上牌子到现在,他一共做了两趟生意。他是迦楼罗的儿子,和别的刚出道的孩子不同,每回刺杀都有个前辈领着,免得他送命。然而他每回都办砸,要么是因为计划的一击没有到位,要么是因为行动露出了马脚被对方察觉,总之每回都是前辈帮他取下人头的。
迦楼罗的儿子是块糊不上墙的烂泥已经传遍了伽蓝,在其他刺客眼里,他死在杀场上是早晚的事儿。伽蓝古刹后面山谷里的刀冢很快会竖起一块新的墓碑,上面刻着夏侯潋的名字。
然而在沈玦面前他不能暴露他是个窝囊废的事实,颜面即便是莫须有的也是颜面。他假装不以为然地说:“我现在又不是在杀人,不过是给你演练演练,自然没有是没有杀气的。”他厚着脸皮吹嘘,“你是不知道我的能耐,静铁刀的名号已经传遍了江湖,再过个几年,它就能超过我娘的横波了。”
沈玦当然没信。夏侯潋有前科,在谢府的时候就乱吹自己地位很高,旁人都争着给他提鞋,结果还是逃不过鞭子炒肉。
但他好心眼地没有揭穿,只道:“别侃了,继续教。”
夏侯潋摇头晃脑道:“伽蓝刀法分很多种,有单手刀、双手刀、长刀、短刀、弯刀,又分暗杀术和劈砍术。暗杀术走阴邪毒辣的路子,适合一对一,但是对手如果是一群人就没办法了。我听说伽蓝前任住持是暗杀术的大师,只要是他想要的人头没人可以保住。可他最终死在了十个人的埋伏圈里,他杀掉了首领,却被剩下九个人砍成了肉酱。”
“劈砍术就能一对多么?”
“嗯。”夏侯潋点点头,“劈砍术吸收了不少边军刀法,上战场使这个准没问题。不过我们刺客又不用上战场,很多人不学这一套。”
“你会哪些?”
夏侯潋脸色难得的有些羞赧,道:“本来嘛我想学我娘,我娘是单手刀和双手刀,暗杀术和劈砍术的通才大师。但是这玩意儿着实需要天赋,我比我娘还差那么一点儿。单手直刀快学完了,双手刀学了一半。教习只会暗杀术,所以我也只会暗杀……”
夏侯潋这师父当得水平多少低了些,但也没法子了。沈玦说道:“我要学你最擅长的。”
云卷云舒,风来雨去。叶子渐渐繁密,蝉鸣盈满小院。每日夜晚,沈玦踩着如水的月光,伴着满园蝉鸣挥刀。他的眸子静得可怕,风吹起他的衣袍,眼中却波澜不起,手中木刀亦不动如山。慢慢的,风似乎远了,蝉声似乎也息了,月光亦退去,寂寂黑夜里,只剩下一把朴拙的木刀。
沈玦藏刀腋下,再抽刀上挑,刀尖斜斜向上划出一道圆弧。
伽蓝刀法·燕斜。
这一招他已经练了上千遍。燕斜的角度刁钻又阴狠,向上可以割破敌人喉管,向下可以开膛破肚,只要他够快,鲜血迸溅只在刹那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