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坚持了十天之后,越星河深感因为这等小事把自己活活饿死实在太不划算,这才开始勉强拿笔抄写起了佛经。
这一抄就是十三年,有些经书,越星河自己都能背诵了,而他也练就了一手劲若游龙的好字。
若说他抄佛经不过是为了换口饭吃,却不知陆逸云抄那东西又是做什么?
在床上闷躺了片刻,越星河终于有些受不了两人之间过于安静的气氛,忍不住出声问道,“你抄那东西做什么?莫非你陆大谷主不抄佛经,你的手下人也不给你吃的吗?”
陆逸云专注地继续抄写着佛经,头也不回地说道,“赎罪。”
听见赎罪两个字,越星河的眉顿时紧紧一拧,他不喜欢这两个字,因为陆逸云经常试图用这两个字来说服心怀不平的自己。
不等越星河继续发话,陆逸云已经喃喃自语了起来。
“我对不起的人太多,你对不起的人也太多。有些罪,或许是一生也赎不完了。”
越星河怎会不懂陆逸云话里的意思,虽然他也曾庆幸陆逸云当年居然为力排众议留自己一条命,可他的骄傲却不允许他表现出任何感激之色。
“哼,你若觉得你为了我对不起别人的话,那么现在杀了我告慰他们也还来得及。”
陆逸云搁下笔,回头淡淡地看了眼越星河,他那双本是风情百转的桃花眼里黯然而疲倦。
“我做不到你那么狠心。你是知道的。”
这话让越星河的脸上难免一红,当年他与陆逸云欢好过后,第二日便在对方的水食中下了紫渊蛇藤的剧毒,这件事上,他的确是太过狠心了,把事情做得几乎不留一点余地,要不是药王肯出手相救,陆逸云只怕早已成了白骨一具。
“我只是没有你那么妇人之仁而已。”越星河固执地哼了一声,心尖却微微有些发痛。
他在想,要是当年陆逸云真被毒死了,自己定会怀念他一辈子,而不是如今日这般与对方势为仇雠般对峙。
“随你怎么说吧。一晃这么多年过去,墨衣教逐渐销声匿迹,你也……难再翻波起浪了。”
陆逸云走到床边,看着比之当年已变得沧桑了许多的越星河,一声叹息。
越星河的碧眼里却升腾起了誓死不屈的火焰,他冷冷一笑,目光如毒蛇一般死死攥住了陆逸云。
“别高兴得太早。你说过,你活着一日,我便要被关在风华谷一日。我也说过,只要我活着一日,我便会竭尽全力让你风华谷不得安宁!”
深知不能在这人面前过度退让,陆逸云当即神情严肃地板起了脸。
“越星河!你别太放肆!若你再是这般胡作非为,执意不改前恶,我一定会亲自动手杀了你!”
这还是陆逸云第一次当着越星河的面说要杀他。
越星河显然没料到陆逸云会这样威胁自己,他微微一愣,也不知为何胸口闷痛得厉害。
他原以为……陆逸云是绝不会舍得杀掉自己的。
“好啊……我就等着那一天。到时你可得让我死个明白,看个清楚。”
陆逸云也注意到了越星河那双碧眼里流露出的悲伤大于愤怒的光华,他吃了一惊,也是没想到自己一句话会让越星河突然这样难过。
他正想好好劝慰一下对方,可想想若自己又露出软弱之态,只怕会助长越星河的戾气,当即也只好噤声不语。
“其实你当年就该杀我的。那样我也不会有那么多不切实际的奢望,你留我一条命,却掐掉了我一切的期望,这样的惩罚,比死还残忍。”
越星河转过头,抵不住心头一阵难过,干脆闭上了眼。
陆逸云双唇轻颤,真想说点什么好好安慰安慰对方,可是他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有些话,注定只能藏在自己心底,无法诉说。
躺在床上的陆逸云几乎是一夜无眠,他听着身边越星河传来的微微鼾声以及咳嗽声,不时转头偷偷看一眼对方的睡颜。
昔日药王曾为了陆逸云所中的紫渊蛇藤而不惜牺牲性命为其压制毒性,可是那毕竟是关外奇毒,即便是药王这样的杏林圣手也不能完全解除紫渊蛇藤的毒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