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谈间已是套起了近乎。
胡七山阴测测道:「聂老镖头这话可说岔了。须知树大分杈儿大分家,胡五峰是胡五峰,胡七山是胡七山,早便是两家子人,互不相干,他的朋友未必便是我的朋友,你四海镖局同黑山寨交好,那也算不到我头上。再者说胡五峰一年前便已死得透了,人走茶凉,你想要套交情,只好到地下找他去罢。如今这地界,却是我胡七山做主了。」
嘿嘿一乐,又道:「我胡七山倒也不是好杀之辈,不过为着一帮兄弟,须得赚些银钱花用。聂老镖头家大业大,这区区几十车镖银,想来也不放在心上,不妨孝敬了咱们兄弟,也算结下份交情,日后四海镖局再于这并州地界行镖,说不得我胡七山看在你今日送银子的份上,还能帮衬一二。」
原来胡五峰与胡七山两人乃是同父异母的兄弟,素来不和,胡五峰因着年长几岁,早早便自立山门,创下黑山寨这一份家业。胡七山彼时年纪尚轻,斗不过这兄长,只得远走他乡,因缘际会拜了位使斧的高人为师,艺成后只于江南绿林中闯荡,多年来极少涉足北地,是以无人知晓其名号,还是一年前接了兄长丧信,这才回来,眼见黑山寨群龙无首,胡五峰又不曾留下一儿半女,当即趁火打劫,将黑山寨众人收于自己麾下,又纠集了些绿林中的亡命之徒,另起一盘炉灶。
这一年来,胡七山领着这一帮匪类纵横并州,劫掠南北行商无数,他胃口既大,下手又狠,杀伤性命无数,比之其兄胡五峰更添几分毒辣狠厉,只因开山立门时日尚短,是以名声不显,四海镖局这两年又不曾往并州来,消息不甚灵通,这才不知罢了。
聂大海听完,虽不明里头内情,但知胡五峰已死,这胡七山提及兄长竟无丝毫手足之情,已知不妙,与段行武对视一眼,两人均是心下一沉。
聂大海行镖多年,眼见此行势必不得善了,犹是镇定自若,朗声道:「四海镖局行镖多年,向来与人为善,绿林中众好汉愿卖聂某人三分薄面,老朽自是感激不尽,愿结这一份善缘,论一份交情,可若是将聂某人当个软柿子,想搓圆捏扁,那也是不成。胡老弟固然手下众多,我四海镖局却也不是任人宰割之辈,当真动起手来,怕胡老弟也讨不得便宜去,还望胡老弟三思。」
行镖在外,能不动刀子,自是不动刀子的好,可被人欺上门来,若是就此认怂,四海镖局便从此名声不保,于武林中再无一席之地,是以聂大海一席话软硬兼施,只盼胡七山掂量轻重,罢手而去,待过了这槛儿,日后四海镖局再备一份厚礼,拜谒山门,双方和气生财,皆大欢喜,方是上策。
熟料胡七山自负一身本领,又见四海镖局这一行连镖师带趟子手不过三十余人,自家手下比之多了足足一倍,竟无丝毫顾忌,待聂大海说完,只冷笑一声,便即手一扬,尖声道:「少来罗唣,给我上。」
话音未落,已挺身而出,右手一抡斧头,挽了个斧花,直奔聂大海而去。
莫看他瘦骨嶙峋病痨鬼似,膂力却是不小,一柄大斧掂在手中直如无物。聂大海本已戒备在心,见胡七山步履迅捷,几个起落便到了跟前,当即越前一步,双手成拳,侧身避过劈向面门的第一斧,游斗在一起。
余下喽啰见当家大把头已然出手,登时一拥而上砍杀上来。段行武、魏少光等人一声呼喝,众镖师、趟子手纷纷抽出兵刃,战在一起,顷刻间便血花四溅。那些车夫见此一幕,心知不出手便只有挨宰的份儿,纵然不会武功,也抄起家伙与人对打,亦有两三个胆小的吓得滚进车下,抖如筛糠,抱头龟缩。
谢苇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甫一见胡七山扬手,当即便将扣在手中的两枚石子运劲弹了出去,狠狠打在扑上来的两名喽啰脸上,一个正中右眼,将个眼珠子打飞出来,立时惨叫一声,扑地不起,另一个却是打在嘴上,一口牙齿碎了一半,疼得眼冒金星,手中鬼头刀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这一出手,余下贼寇已然看出这是个硬点子,当下一名脸上生了一圈麻子的壮汉招呼一记,四五个喽啰同时围了上来,或使刀,或用锤,将谢苇团团围在中间。
谢苇适才一直坐于马上,这时双脚脱镫,左手在马背上一按,纵身而起,腾在空中,右手刀随身形旋转划出一条半圆,刀锋去处,左前方两名贼寇已被削去一层天灵盖,噗通两声倒在马前。马匹受惊,四蹄一阵乱踏,两人眼见不活了。此时,谢苇已落在几人包围之外,落地时就势矮身一蹲,刀锋向前一扫,将又一名贼寇双脚砍断。这包围之势登时破了。
那麻脸汉子功夫比之旁人高些,见势不妙,待谢苇方一落地,便已然向旁侧跃开,恰将这一幕收进眼底,见谢苇顷刻间连杀三人却面色不改,一双眼幽寒似冰,冷冷扫视过来,便似无常索命,肝胆登时一寒,有心想逃,却又舍不得这一箱箱银子,只得硬着头皮喊道:「来人,先把这小子做了。」
不等他喊完,谢苇已起身,一步上前,刀锋贴住这汉子腹部,向右上方斜抹过去,竟是要来个开膛破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