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应握着松子糖的手微微一紧。他睁开眼来,却没有说话,眉头拧了起来。
五福一见他这模样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啧了一声,“你这狗脾气真是……少爷哪里对你不好了,你竟然还惹他生气?”他说着不免也酸了起来,“有点什么好吃的少爷都想着你,又是送果子又是送鱼羹的,你可知足吧,换了别家主子,哪还由得你耍性子,早让人打一顿赶出去了!”
柳应仍然沉默,过了片刻,方沉沉应了一声。五福见他这样,摇了摇头,不再多管闲事,转身欲走,忽然又听柳应道:“鱼羹我没有吃。”
五福扭头看他。
柳应脸上的神情似乎有些焦躁,他抓着松子糖,捏在掌心咯咯响。
五福道:“没吃,就不记少爷的情了?”他问,“柳应,你是这样一个白眼狼么?”
柳应迎着他锐利的视线,眼里渐渐集聚起微小的亮光。
“少爷想要的,就给他么?”他问,“哪怕是错的?”
五福皱着眉头道,“对与不对,你一个做下人的怎么知道?便是不对,也自有老夫人和先生来管教,哪里轮得到你操心。”
柳应便不再说话了。
他无亲无故,孤家寡人一个,且皮厚肉糙,任是什么时候都不怕做错事,也不怕被人耻笑。
可是少爷不同。
少爷有亲长,也有功名,前程似锦。他的少爷,理当金榜题名,受万人景仰,日后还有娇妻美妾,儿孙绕膝,怎能跟他这样的人厮混在一起,不但见不得人,还要被人指指点点,毁损清誉。
第7章 这图??
下了学,冉季秋看到等在马车前的柳应,到底是没说什么,任他去了。只是之后他对柳应明显生疏了些,柳应本就不多话,看不出来有什么变化,倒是看着他背影的时间越来越长。
如是过了半月。
这日下学,冉季秋怀里抱着几本书,五福要接过来,被他摆手拒绝了。“我拿着就可以,不必你操心。”
柳应耳尖微动,听出来他的声音有一点微不可察的紧张,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冉季秋正好爬上马车,留给他一个背影,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只见得一点微红从对方白皙的耳尖蔓延开来。
这是怎么了?
柳应落后一步,眼睛掠过车帘。
冉季秋坐在马车里,身体随着马车的行进微微晃动,抱着书的手已经汗得有点潮了。
回到家,他一头钻进了书房,整整齐齐地把书叠在案头,想了想,又不放心,抽出来两本放进书架上,用别的书压在上面。
“书房里有我刚刚带回来的书,不要乱动。”临去主院给冉母请安前,他还特意吩咐。
三瑞自然应是。
待冉季秋用过晚饭回来,三瑞欲在一边伺候笔墨,被他赶了出去,“今日要写文章,不用你伺候,免得搅扰了思路。”
三瑞有点委屈。往日少爷写文章都是他伺候的,怎么今天就嫌弃他了?不过他纵有委屈也不敢说,讪讪地出去了。
冉季秋仍不放心,特地去把门栓上。这下子,除非他打开门,谁也进不来了。
院子里的柳应耳朵尖,听到门栓锁上的声音,遥遥往书房看了一眼,继续一板一眼地练拳。
冉季秋的心跳得有点快。他轻手轻脚地走到书架前,抽出一本封皮与其他经典没什么两样的案上,正襟危坐。
他咽了口唾沫,小心地翻开第一页。目光触及到书页内容时,他的脸皮就像着了火一般,猛地烧了起来。
这是一本“春|宫”画册。
书院的学子们并不是都如冉季秋一般,一心只读圣贤书。有些已经成了亲,也有些年纪小点的,家里也给安排了通房丫头,像冉季秋这样,至今尚未近过女色的,差不多是凤毛麟角。
有些胆子大的,背着家里和楚馆逍遥,回来后不免就要向同窗夸耀自己的雄风。还有些买了图册,就在学子们中间传阅,往往引得众人争抢。
一般这时候冉季秋是不去凑这个热闹的,不过他不去凑热闹,热闹却偏要找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