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站在王都的城门上,俯眺黄尘漫天的远方,她脸上丑陋的刀疤与一身杀意与英气错综。她曾是这片土地的子民,父亲是寇克郡大王的臣子,却枉死在这片浊浊黄土,而她也成了罪犯之女流配远方。
她姓德,商团的人都喊她一声德夫人,然而她真正的姓氏,是德安。是那个曾经被放逐的、罪人的姓氏──德安。
她是德安复的母亲,一个狠心抛下幼子成为夷东细作的母亲;一个数十年来把夷东境内哪怕毫无人居的地方亦全数走遍、将四郡豪贵明里暗地盘根错结的关系通通摸清;一个无论王族或臣子都巴不得与之交好的商团团主;一个用慈祥与温柔笑容掩藏内心憎恶与仇恨的女人。
「大东家,除了您预计放走的那个人外,寇克郡所有王族臣子已被全数囚禁在王宫之中。」一个年轻小夥子无声无息来到妇人身後,恭敬说道。
「把人都给看好了,一个也不许放走。」
「是!」
「那位花公子可有消息传来?」
「回大东家的话,属下还没收到阿尔郡与模剌子及的消息。」
「这样啊……」妇人的声音拖得颇长,带著沉重的长。
当年,手下传来天宁府外悬上白色灯笼的消息,是她从冰冷河底活回来後唯一一次彻夜痛哭。这是老将军与所有人约定的,也是他们必须效忠新主人的暗号。
隔天起,关於她所掌管关於商团的一切机密,与她多年来不曾告诉过任何的,她真正的名字──德安丝珂──全都照著和老将军的约定,用蘸了明矾水的笔一一写下,然後扎成纸花放在天宁府外的石阶上,用对於新主人的效忠,替她的恩人送葬。
虽然,她并不知道接替老将军的人,究竟姓谁名谁?是何身分?
直到新君登基,发来的密令上有著新主人的字迹与帝王的大印,她才明白新主子的真正身分──曾经的废位太子,如今的九五之尊──楚氏,云溪。
予她的密令和老将军对她的请托大致雷同,继续与夷东权贵往来,务必随时回传最新最实的消息。只多了一样,要她别忘了拉拢四郡之中怀有异心且有实力的王族子弟,绝不能让这些人断了他们的野望。
还记得在看了密令後她忍不住大笑,以火焚毁密令时她对心腹手下们说总有一天非见见这位主人不可。普通人只会去盯那些看得见得敌人,可这位新主人却连未来的敌人也没忽略,点连她德安丝珂自负聪慧都未察觉的疏漏,却让楚云溪一纸密令轻易点破。
正因为有这纸点破她疏漏的密令,从那时後起她便有意接触符合这项条件的夷东王族、权臣,甚至後宫妃子。所以才能煽动或当之子叛乱其父,让德安复顺利成为救了大王性命的勇士,让德安这个姓氏抹去污名,她更因为德安复母亲的身分受封,重新成为高高在上的贵族。
现在,她这位德夫人以商团佣兵之力封锁住整座王城,寇克郡所有王族权贵通通被她囚禁在王宫之中。
德夫人眼现杀意握起拳头,腕上银环被牵动得锵锒作响。「或当,我不只要你嚐嚐杀子之痛还要断你所有根基。你项上人头,本夫人要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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模剌子及郡,王都,梵发
花子君领著五百死士从壤埔而发,先後前往阿尔郡的王都「率」与模剌子及郡的王都「梵发」,目标是两郡的王位第一继承人与掌有最大权势的臣子,他们的项上人头。
握著德夫人送来,关於这些人的肖像图与居所内部护卫配置,包括这些人习惯流连的酒肆娼馆与其所有见得人见不得人的喜好,连他们惯常走的路、用的东西、脸上身上有哪些特徵伤疤也无遗漏,怕是这些人自个儿都没这麽清楚,却全都记录在德夫人的秘扎之中。甚至在花子君的人潜入王都之後,每隔三日便有人送来更新後的秘扎,确保他们不会弄错要伏击的对象。
如此费心费力,若叫身在壤埔的四郡族长们知晓,怕也会错愕自己将要面对的,竟是如此强大又心思缜密的对手。
「兄,弟真是不如你。」花子君握著秘扎畅快大笑。
天下间果然只有他的皇兄,够资格坐那九五之尊的宝座。
商团最富丽堂皇的宅子如今是这群视死如归的刺客藏身的地方,凭著这麽多年来德夫人在模剌子及的与诸方权贵的关系,谁能料到近来陆续杀死权臣的凶手便藏於此处。就算焦急搜捕刺客的官兵能拿到许可来此搜捕,怕也只能搜到与其他富贾之家没啥两样的宅子,因为今晚是他们停留的最後一天。
已有几十人死伤的他们,必须在人力耗尽前完成全部任务,这不仅是他们的使命,更是他们等了好久的心愿──为了他们正在东晴关内面临缺粮之危的兄弟,争取多一分赢得胜仗的机会。
「公子,已划出一半的人先行赶往阿尔郡的王都。」一人蒙面拱手,对著正在铜盆前不知在烧什麽东西的花子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