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溪展开密函,迥异於楚勤的笔迹跃於纸面──属於花子君的笔迹。
「子君……」忍不住低喃某人的名。
要用多少苦练,才能将打小练起的笔迹整个毁去,不留半点痕迹?
可是他明白,不管是练字还是逼自己学做奸细,无论过程有多苦,花子君也只愿做花子君,不愿再做楚勤。从他脸上的疤、从他重新苦练的笔迹,都让看的人,清楚明白。
『这一仗,让弟帮你。』
花子君的话言犹在耳,本以为筹划多年的一仗将因缺粮而被毁灭,却又因为夏枯草的出现路转峰回重现生机。终於……终於能有足够的备置打这一仗……
替百姓、替已逝的老将军、替自己、替所爱的人,甚至替那天下太平的大梦,打这场必须打的仗。
「传朕谕令,列丹郡、花子君从今晚起,按计画行事。」
「微臣接旨。」
列丹毓退出王帐,准备联系埋於前线,由四弟与花子君指挥,已等待多日蓄势待发的三千名死士。
「启禀陛下,夏大人到。」帐外传来长风扬声通传的声音。
「快请。」
王帐被人重重挥起,可见揭帐而入的人气得不轻。「小的夏枯草,第、二、次晋见皇帝陛下。」
第二次三个字压得又重又沉,还伴著尬尬的磨牙声。
先前全身僵硬几乎魂飞魄散地被王帐内的年轻人拖出帐外梳洗用膳,才知道这年轻人名叫长风,是负责贴身护卫皇帝的人,军阶嘛居然是仅次於大将军一职,与将军同等级却又有独立职责的副校。当然啦这些当官的人才知道的事情还是那个叫长风的年轻人,一边帮他刷背一边解释给他听的,要不他一个大老粗,又是个被关了好多年与世隔绝的囚犯哪晓得这些五四三?
好不容易在澡桶里回过神後,夏枯草忍不住揪著长风的衣领追问,头一个问题自然是那个皇帝老子到底是真是假?再三确认後夏枯草忍不住咬牙骂了句,不愧是君臣。
陈固堂堂宰相跪他,现在倒好,连皇帝老子也一见面就差点对著他跪。祖奶奶的,这分明要他折寿折到死,他不怕死是一回事,给人跪到折寿短命那又是一回事。於是他又忍不住问了长风第二个问题,现在的大官都这德性吗?不会吧?
可惜,长风用种同情悲悯的目光盯著他瞧,直把他瞧得头皮发麻才叹了口气说──
「唉……哪天你要能见著咱家列大将军或是皇后娘娘,那才真叫做精彩……」
「蛤?」
长风的话他是越听越糊涂,这关大将军什麽事?又跟後宫的皇后娘娘有何干系?
夏枯草的疑惑长风没给他解,瞧瞧已把满身脏污的人刷了个乾净,接著扔了套乾净的衣裤给洗刷乾净的人,等他衣服换好後又领著夏枯草去吃了顿饱,最後才按皇上的吩咐把人带入王帐。
一天之中第二次踏入王帐,见到果不其然还是同一张脸的皇帝陛下,夏枯草死心相信这人真正就是那天下第一人,也是第一个把他整到魂飞魄散的人。
「来,来这儿坐。」
楚云溪含笑对著夏枯草招手,帐内左侧的桌子上早放了一盅酒和两只碗。夏枯草庆幸自个儿已见识过一回──不,连同陈固那里算是两回──这种高贵的人却不见颐指气使气焰嚣张的模样,反倒像是要跟你说说心里话的哥儿们。
「属下遵命。」
开始有点习惯眼前的情况,夏枯草心底虽仍有些惶恐,却也依命落了座,手脚麻利地抢来酒盅,先在皇上面前的那只碗里斟满了酒後,才在自己的碗里注入半碗的量。
「为何不斟满?」楚云溪好奇询问。
夏枯草抱拳歉道:「属下明天破晓前还得动身返回栺实,请陛下恕臣只能饮半碗烈酒之罪。」
楚云溪点点头,微笑:「夏卿果然是另有计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