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之乔呆住。过了好半天,他才捏着拳头,愤然地道:“原来皇后是为这难过。……真是岂有此理!皇后还如此年轻,哪有拿活人陪葬的道理?”
此后路途,谢之乔闷闷窝在车角,晕一回,好一回,跑下车去吐一回,凤辞华关心问他几句,他应付得勉勉强强,二人就都不大说话。
赶路到晚上,落脚的县城还算繁华,凤辞华道若顺利明天就能到达接应地点,让谢之乔好好休息。谢之乔一进住店,就催人烧水,而后大张旗鼓开去洗澡,也没像前些日子那样,事事先紧着凤辞华,只要他一动眉毛就鞍前马后地跑。
凤辞华只当他是生病不快,微微有些在意,却也没想其他。
上紧门栓,谢之乔方呼了一口气,从行李中取出一个小瓶,除去衣衫,将瓶中液体涂抹在身体多处皮肤上。
不一会他便从身上撕下许多片伤疤与纹身一类的伪装。这才是他原本的身体,保养得极好,甚至可以说是闪闪发光,别说烧伤的疤痕,就连一丝划伤的印迹也定会经过小心调理除去。
然后他又取出另一个精致的小瓶,将液体揉在掌心,沿着脸部轮廓抹了一圈,再撕下一张人皮面具来。
这一切做完之后,他才总算轻松一些,不过还是低声咒骂了一句,因为额头上一排痱子实在痛得要命。
伸脚迈入热腾腾冒着蒸汽的水桶,他嘶了一口气,退出去,喝了几大口茶,复又泡进去。
能随心所欲出汗的感觉真好。
微眯上眼,荒帝一遍一遍在脑中盘算该如何责罚凤辞华。白日听了他的话,他才第一次觉得,叫他陪葬都未免太轻了。
因为他心里不爱他,就根本不会像他这样痛。
仅剩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凤辞华爱上谢之乔,深爱不能自拔,然后在最伤人的时候,狠狠一脚踹掉他。哈哈。
凤辞华眼光又利,人又不傻,若要达到目的,他必须从现在起更小心,不露出一点破绽,一丝开玩笑的心思都不能有。如白天那样因为生气而不搭理他的错误,再不能犯第二次。
否则他迄今为止受的罪,就全部白受了。
脚步声由远至近,有人敲门。荒帝警觉地变了嗓音:“谁?”
“是我。因为你今日中暑,洗澡时又可能太热,所以敲门看你有没有事。”是凤辞华的声音。
荒帝用谢之乔的嗓音高声道:“没事,我好得很!”
“嗯,没事我便走开了。”
荒帝一动不动地靠着水桶,听凤辞华慢慢行远。
他对一个认识三日的男人就这么上心,对定了十多年亲的自己却从来不舍得多给一份情意。热气蒸得人又闷又软,五感皆钝,只有心上好似被敲进一柄木桩,痛得不能动。
头晕脑涨地在水里浸了一刻多钟,荒帝突然听到隔了几间回廊外的远处传来喧杂之声,还有人大呼小叫。凭借直觉,他想定是出事了,但那些人呼喊的方言他一句也听不懂。声音由远及近,外面显得一团糟乱,荒帝从水中站起来,迈出一条腿,正在这时有人急急跑过来,猛拍他的房门:“之乔,隔壁纸烛店走火了,烧到旅店,你快出来,别闷在里面。”
荒帝呼吸一滞,惊了一惊,跳出来抹干脸就往面具上涂药水。
“之乔!”门外凤辞华声音略高了些,继续敲门。荒帝手忙脚乱,拿起这个落下那个,回头看镜子又水汽蒙蒙看不清,只好胡乱凭感觉将面具往脸上粘,根本分不出心对应其他。
凤辞华听不到回音,心下焦急,担心谢之乔晕在房里,而西边红光烈烈,火势愈大,他又敲了两下,叫了一声,谢之乔还是没半点反应。他心一横,聚力于腕,击向门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