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枕目露悲哀,不知是伤口裂痛,亦或是本身不可避免的痛苦与压抑——他嗓音低哑,喉咙里流淌着无限灼热的滚滚活血,却仍是坚持抓握着薛岚因的手腕,字字沉重地道:
“流传至今的子母蛊,从来不是江湖上人皆觊觎的凶猛利器……那本应该是活剑部族重获新生的凝聚之物!!”
“可是薛岚因,你把什么都忘了,薛岚因……薛尔矜!你把什么都忘了!!”
“区区一介遣魂禁术,竟是让你疯魔至此,连这灭族仇恨都忘得一干二净吗!!”
“我没忘!”
猝然一声厉喝在耳畔炸响。晏欺蓦地抬头,便见薛岚因双目赤红,连带声音都在不可遏制地发出颤抖:“那些不该遗忘的事情,我从未试图将它抛诸脑后!”
从枕目眦尽裂,仿若不顾一切地挥出一掌,将欲拍向薛岚因的一瞬之间,被他迅捷躲过,转而抱紧晏欺翻身一旋,堪堪在那不远处的棺木上方落定站稳。
薛岚因从始至终,都与从枕相隔有一段不言而喻的疏冷距离。
好似他们之间,不仅仅是数尺间距之差,而是一道彼此双方都无法跨越的深深鸿沟。
“从枕,活剑族早就不存在了。”薛岚因伸手紧揽着晏欺,眼神却是从枕读不懂的冰冷与陌生,“我不是无家可归,也并没有绝望到……需要通过同族厮杀,去改变当初灭族的落魄命运。”
“我有我师父。”他缓下声音,注视着怀里尚还茫然无措的男人,忽然觉得满足,觉得慰藉,觉得温暖到不可思议。
于是他加重了声音,再一次对从枕说道:“我有我师父,这……就够了。”
薛岚因还是记得的——当初在北域白乌族,他们一众人提着纸灯下到地道里的时候,从枕满怀期待地对他说,也许根据劫龙印所指示的活剑真迹,就能寻得活剑族人最初拥有的故乡。
在那里,人人相邻而居,远离一切纷争烦扰,不再为任何厮杀感到仓皇痛苦。
——但一切的一切,又怎可能是这样完美而无缺憾的呢?
活剑一族的存在,对中土内外任何一大势力而言,都无疑是一项不可忽视的巨大威胁。
人数分散而稀少,才是最终导致灭族的根本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