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年前,乃至于二十年前的久远记忆,在薛尔矜的脑中,其实是非常破碎而不完整的。但是其中一些关键的节点,却像是一把生锈泛青的锉刀,狠而稳实地,扎进他脆弱不堪的心脉深处,顿时留下大片锐痛交杂的痕迹。
画面陡转,仍旧是殿堂外围坎坷悠远的青石长阶,只是周围四下鲜有人烟,安静无声,仅有方才那黑衣男人独自倚在红褐色的高大廊柱里侧,双目斜视,一言不发凝向薛尔矜的眼睛。
与此同时,薛尔矜也在淡淡抬眼看他。
片晌沉寂过后,薛尔矜微微曲起手指,自袖中缓缓取出一枚物什,摊开搁置于掌心中央,正对着他,面无表情,却胜过万千言语。
那是适才他二人交手之时,黑衣男人倾力出指一点,佯作保护莫复丘的模样,实际是在无人意会的情况下,悄然自薛尔矜手中,塞下了这样一枚肉眼难辨的小小物件。
五指并拢,在那手掌旧伤交错的疤痕之间,静静躺着一枚纹样特殊的鎏金方戒。
细密的汉文与活剑族的古文字交相缠绕,几乎是彼此镶嵌得难舍难分。
无需过多端详,仅凭最基本的一次轻微触感,薛尔矜便能轻而易举认出方戒表层刻有的一行小字——
“谷鹤白”。
——那是专属于兄长的名讳。
谷随母姓,正所谓云中白鹤,非燕雀之网所能罗也。
因着素日里兄弟之间亲近熟络,薛尔矜极少会以“谷鹤白”三字来称呼自己的兄长。就这么时间过得久了,似乎也渐渐淡忘了他原本该叫什么名。
可是那枚鎏金方戒,乃是每个活剑族人生来必有的贴身之物。若非情况紧急,它绝无可能出现在旁人的手上。
绝无可能。
“说吧……”
薛尔矜手腕微旋,将那方戒握于手心缓缓收紧。暗沉阴郁的一双眼睛,直截了当迎上男人空洞无谓的目光,一字一句自齿缝间道:“他……人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