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世磐先打发了先行官通知月梁州知州,知州自不敢轻忽。
待一行人到了桂宁县,席庸听得圣旨内容,整个人瘫软在地。
杜梁带来的人,当即羁押了席庸后宅家眷、仆从,将其家底儿抄了。不必说,这席庸在此地多年,又贪婪成性,攒下的东西岂是小数目?随行的卫队好似颇有经验,不仅抄没了明面儿家财,且藏的十分隐秘的暗室暗格都搜了出来。
一开始,院中只是十来个黑漆大箱子,里头金银珠宝、玉器古董耀人眼目。可当看到后面搜出来的小箱子小盒子,便是王世磐都微微变色。
那里头都是往来书信、账册,都是最要紧的东西。
看着席庸惨白着脸昏厥过去,王世磐便知道,那里头果然有要命的东西。
王世磐可是很清楚,席庸每年没少搭着吴家的路子给荣郡王送礼呢。
席庸一倒,作为其心腹的师爷,茂丞也脱不得干系。任茂丞有再多手段,对未来做了再多规划,此刻都如泡影。
皇帝这回的动作太快,太突然,竟是一点儿风声没传出来,打的人措手不及。
知州这边也没敢耽搁,暂代桂宁县令一职,首要任务便是重审李大兴死亡案。这案子其实并不复杂,人死入土,又不火葬,有圣旨在,知州跟李大兴兄长说要开棺重新验尸,其兄长哪儿敢反对。况且,兄弟俩关系并非那么和睦。
这次仵作不敢舞弊,认认真真检验,到底发现了真正死因。
一听“疯狗病”,所有人都想到了李四爷的狗!
县衙里又有人证实,李四爷曾来县衙送礼。旁人倒罢了,茂丞作为师爷,经办了不少私密事,在讯问下,十分配合,将席庸所干的大小事抖落了个干净。这并非茂丞慌了手脚,乃是他故意做戏,并以此争取“宽大处理”,又相信以他的价值,幕后主子必然会营救。
不出几日,县衙、州城都张贴了告示,乃是此案内情和最终审查结果。
郑家六人被释放,并每人得了二十两安抚银,一应伤情治疗,也是县衙买单。
当天县衙牢门外围满了人,郑家有人来接,当街抱头痛哭。
百姓们议论纷纷,讨伐贪官席庸,盛赞知州明察秋毫,唾骂把狗命看得比人命更重的假仁义李四爷,又颂扬当今圣上英明……
杜梁临走时面对王世磐和知州,笑说道:“皇上说了,那郑家人虽曾是雪家村村民,但更是我朝治下百姓,不可区别待之。”
这话的意思很明白,但传达的信息可不简单。
此时已是三月中旬,穆清彦也没料到在月梁州停留了小半年。
县衙的动静一直都在关注,总算见到结果,自然很满意,就是……
“你做了什么?”穆清彦没想透关窍。
月梁州这边好说,席庸摔那一跤、县衙丢失的药铺证词、州衙失踪的卷宗,都是闻寂雪的手笔,原以为这就是全部呢。可当京城那边来了圣旨,如此雷厉风行处置了席庸,着实让穆清彦惊讶不已。
更甚者,皇帝对郑家六人的态度。
作为皇帝,肯定清楚郑家人跟雪家没什么牵扯,但身居高位,雪家又事涉敏感,皇帝任何一点言语举动都会被天下人解读。正因此,这十来年,皇帝面对牵涉到雪家相关的事情,从不言语,任凭底下人争议缠斗,可此回却明确表态,等于是告知月梁州官府,不要因着雪家村之事,对郑家人为难。
有了这番话,等于给了郑家人护身符,别说做替罪羊,便真犯了事,都不敢轻易定罪。无疑是走了另一个极端。
不管如何,皇帝会表态,会处置席庸,肯定是知道了月梁州的事。
如何知道的?谁说的?又如何让皇帝信服?甚至、如何触动了皇帝?
“还记得李四爷送给席庸一张虎皮么?”闻寂雪蓦地提起。
穆清彦点头。
“荣郡王收到虎皮,十分喜欢,又正值过年,少不得请人赏看。那张虎皮着实是好,不仅完整,且毫无瑕疵,硝制的手艺很出众,远远儿瞧着,似一头真虎。这荣郡王得意,自然有人瞧不顺眼,故意在宫宴上抖落出来。
若说虎皮是席庸送给姻亲吴家,吴家又送给‘姻亲’荣郡王府,虽不大妥当,却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但是,若席庸所在之地乃是月梁州呢?再有人故意点破,席庸已在月梁州为官十二年……
皇帝嘴上不言语,但心里如何想?只要动心思查,那些东西总有人会送到他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