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了房门,又在窗边倾听,确认周遭无人,这才谨慎的将书架最上层的书挪开,后面的板子有个小机关,按下去小块儿木板便弹起,里面空间容量很有限,只藏着一本巴掌大的册子。
茂丞将册子取出来,坐在书桌前,把册子打开。
这册子展开有一尺来长,十几折,上面用整齐的簪花小楷记录了不少内容,其中有几个人名位于顶头位置,特意用红圈儿标注:雪定山、雪定河、雪阳、雪箐,除此外,另有三个红圈标注的名字,已被红线划掉,无一例外,也是姓雪。
册子的后面,出现了外姓:郑、柳。
柳姓十几个名字全都被划掉了,郑姓划掉了几个,剩余者有六个被圈了起来,其中便有“郑家祥”。
茂丞将这份册子从头看了一遍,足足有小半时辰,方才拿着折子出了书房,却是直接将折子丢进火盆里。火盆立时窜起火苗,极快的吞噬着纸张文字。茂丞就坐在一边,双眼一直盯着,直等着册子烧成灰烬,面色才松释。
火烛熄灭,茂家上下都陷入沉睡。
闻寂雪自然有办法让人睡得酣沉,而穆清彦负责回溯。
两人早先分析过,猜着茂丞会借入京的机会见真正主子,那么,肯定要带“成果”去展示。临行前一晚,东西都会收拾好,正是查探的好时机。出乎意料的是,茂丞谨慎到如此地步,根本不带实物在身,且还将之前记录好的册子给烧了。
把东西记在脑子里,的确是最稳妥的办法。
然而碰上穆清彦,也不过是费些功夫。
除了册子,茂丞家里并没有别的,想来但凡不妥之处,都不会留下。
从茂家退出来,穆清彦抓了闻寂雪的手:“回去再说。”
闻寂雪一听便知有收获。
冬夜实在寒凉,尤其用轻功赶路,简直遭罪。幸好从县城出来之后,林中准备了马车,柳义守在这里。穆清彦打着喷嚏进了车厢,将温在小炉子上的姜茶连喝了两碗,又递给闻寂雪一碗。
“没事吧?”闻寂雪倒是没受影响,见他鼻子红红的,捧着他略有点凉的脸捂着,竟觉得他可怜又可爱,凑上去亲了一下。
穆清彦的回应就是一个喷嚏,自己没忍住先笑了:“抱歉。”
回长柳镇的路很长,但两人并没有交谈,并非是因柳义在。
事关重大,他们都在稳定心绪,希望在一个更私密的地方谈起。
返回客栈,穆清彦便将册子内容说了出来。
闻寂雪长长出了口气,嘴角浮现一点浅笑:“还有人活着么?这是最好的消息了。”
穆清彦同样是这么猜的。
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但从茂丞那本册子的记录方式看,画红圈的人名儿应该是行踪不明、生死不知,而被红线划掉的人名儿,是确认已死亡。但凡上了册子的人,都应该是当年逃过一劫,没有被处斩的雪家族人。
闻寂雪道:“当年我祖父之所以随先帝打天下,正是因前朝昏聩、横征暴敛。
月梁州是鱼米之乡,富庶之地,雪家村亦有不少良田沃土,又有山林,按理只要勤劳肯干,衣食无忧。可实际上,朝廷赋税极重,当地官府还要另加摊派,又有各地不平稳,兵役、苦役比往年都多。
我祖父本有两个亲兄长,一个是幼年得病没钱医治,一个被征挖山石,没能再回来。祖父只得父亲一个儿子,在此后,祖母本有孕,但都没保住。我父亲也只我一个儿子,但我上面有个长姐。祖父说,是因我们家杀伐太重,子嗣才不盛。
雪定山、雪定河,与我父亲同辈,是大堂爷爷那一支。受我祖父、父亲影响,雪家子弟大多都参军,这二位伯伯也一样,但他两个志向不同。雪定山战事平歇后回了家,做起了生意。”
闻寂雪抬手朝外指了指:“镇子边儿那条河堤,平素船只往来很是热闹。以前他就是在镇子边的渡口弄了十来只船,不仅给人运货,也贩卖南来北往的新鲜东西,盈利很是可观。
定河二伯一直在军中,有次跟北蛮打仗,战况激烈,他在先锋营,结果失踪了。
雪阳、雪箐是他们那一支的,跟我同辈,也在跑船。
雪家出事的前两年,他们跟的货船出事,沉了。定山大伯、雪阳、雪箐都在船上,打捞了好几天,连尸骨也没捞到。那晚风大雨急,都怀疑尸首被冲远了,也有猜测人没死的。”
穆清彦惊讶不已:“岂不是说……怪不得,那册子上写着,雪家祖坟被人祭拜过。估计正是因此,有人怀疑雪家还有人活着,这才把怀疑的目光放在这几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