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记得‘刘生’的人只有三个,年龄都很大了,对于刘生进书院,他们有印象,可具体怎么回事儿,连常家对门那户也说不清。我查了桐山书院的学籍花名册,从四十年前开始翻,叫‘刘生’的有,但不论年龄或籍贯都对不上,没有十岁、甚至十二三岁的‘刘生’。当然,根本就没有那么小的学子,最小的学生是十四岁,已是历来少见了。”
穆清彦琢磨了一下,说道:“‘刘生’这个名字,肯定是蔡家人为掩饰给随口取的,毕竟真名不敢用,蔡这个姓氏也不能随便用。否则常家邻里都知道他们有个蔡家的老亲,蔡家孩子不让蔡家养,怎么给外姓养?”
闻寂雪补充道:“而且,赵书成未必愿意。”
尽管当年的赵书成或许稚嫩,但若无大变故,人的性格是慢慢形成的。观现今现今行事秉性,可窥年幼一斑,赵书成不仅在读书上有天分,心里更是个有成算的。这种人不一定怕吃苦,却怕出不了头,蔡家带给他尴尬的出生,绝对是难以抹除的污点,是一辈子都得藏掖的秘密,哪怕接受了蔡家的安排,可他内心肯定会有所怨怒。
穆清彦也觉得如此,道:“所以‘刘生’这个名字只是幌子,没有户籍证明。再者,桐山书院不可能招收那么小的学生,所以‘刘生’入书院的事,应该另有说法。”
闻寂雪笑着点点头:“常家倒是跟桐山书院有点联系,他们家每月都要给书院送香油,不过,不是供给书院饭堂,而是在书院的教书先生。这个好打听,那位教书先生姓林,林伯翰,书画上颇有盛名,在书院里也是教授这两门课的老师。他祖籍在东边,携妻带子住在书院,饭食都是自家做,喜欢吃常家香油。
常家每月给林家送油,其实赚不到多少钱,但跟书院先生来往,说出去好听。我只是在想,若‘刘生’真进了书院,或许跟林家有些关系。”
所以,此“入院”非彼“入院”。
穆清彦沉吟片刻,问道:“林伯翰一直在书院?”
如今人肯定不在世了。
闻寂雪摇头:“在‘刘生’到桐州没两年,林伯翰便辞职归乡了。
说来也是一桩事,‘刘生’出现的那一年,正值皇位交替,按照惯例,新皇登基要开恩科,一时间桐山书院涌入更多的学子。学生多了,教书先生不足,又请了几位执教。林伯翰跟其中一位有矛盾,几次三番的对上,心头不爽快。文人嘛,脾气大,或许还有别的原因,最后干脆辞职归乡。”
穆清彦算算时间,那段时间可不仅是皇位交替。
现今当政的这位是本朝第二位皇帝,开国皇帝在位不足二十年,算是稳定了朝堂,平定了民心,一切都走上正轨。可皇位更替,不少人蠢蠢欲动想谋求利益,那时更有边境外敌觊觎,在新帝登基后没多久,边境就开始打仗。那几年,边境时不时就烟火纷飞,朝廷征兵,百姓也苦。
“当时不少文人学子弃笔从戎,还传下不少佳话呢。”闻寂雪笑着说。
纸上内容就这么多,别看一个月的时间,可三四十年前的事,又赶上乱了几年,书院那地方能保留学籍花名册就不错了。
“‘刘生’肯定在书院待过,但时间不会长。若是能找到当年的人,或许能得点消息。另外,尽管可能很低,林家原籍那边我也派人去查了。”
对于这个进展,穆清彦在预料之中。
旧事最难查,他深有体会,哪怕在前世科技发达,想要翻查旧案也是困难重重。
现今他们只能一点一点找着藤子摸,从蔡家到秀山村,从秀山村又回到蔡家,再到桐州常家、桐山书院……算起来,真的颇有进展,距离那个神秘的人,越来越近了。
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焦躁。
伸手抚平闻寂雪眉间的皱纹,扭转话题:“松陵府和松坪府相邻,也顺路,不如先去松坪府,我倒是想起俞晚霜了。余家夫妻应该也在府城,干脆见一见三娘子,看能不能探听点儿什么。”
他们怀疑唐婉眉是借着俞晚霜才搭上郡王府,但查这个只是顺带,反倒是对于俞家,或者说是俞晚霜的夫家挺感兴趣。
俞晚霜曾在仙女庙做过仙姑,又做了容渡舅妈,按理他们家应该去过飞仙镇才对。但俞晚霜连百年祭祀都没来,而容渡虽没明说,可话里话外透露是第一次到飞仙镇,真是巧合?
看着那么正常的一家,却透着点不易觉察的淡淡违和。
他自然没贸然去接触。
他跟闻寂雪的意思一样,人谁能没点秘密,只要跟他们没干系,他们也分不出精力去管。实在是人手紧缺,如今查的事情早就把闻寂雪的人都用上了。
“行,去松坪府。”总归松陵府去不去都一样,闻寂雪顺着他的意思松开了眉宇。
三娘子夫妻俩在府城租了房,对外称来治病,平时三娘子也不出门。他们来府城的事儿,对外谁都没说,就怕冯秀莹不死心的找来斩草除根。三娘子如今都想不明白,即便偷听了几句话又如何?怎么就要了命了?
她心里左右琢磨,总觉得是忽略了什么关键。
然而她脑子里有淤血,本就不能伤神,疼了几回,不敢再想。
当穆清彦寻上门时,余家夫妻俩满脸惊讶。
“穆公子,你怎么会……”毕竟他们的落脚地连李氏都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