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客院,很快有下人送来热水。多日坐船,用水不便,终于能松快自在的泡个热水澡。邱海纵然心急,却也没急在一时,操办晚上宴席的事儿交给大女儿宝珍,又把几张帖子送出去,便回房歇息去了。
天色擦黑,邱家灯火明亮,丫鬟们捧着各色菜肴送入席上。
今晚的接风宴不止是招待穆清彦一行,邱海还请了县衙县令、师爷以及捕头,又有几位好友作陪。邱海前往凤临请人,他们都知道,此番宴请县令等人,自然也是希望得个方便。这位县令来此两年,并没经手邱家女儿被害一案,但官场之人圆滑处世,交好地方豪富,与人方便自己方便。
再则,如今穆清彦也算是声名在外,众人颇多好奇,自然想亲眼见识见识。
席间气氛不错,美酒佳肴,宾客尽欢。
有些事虽未在明面上提起,却是彼此心照不宣。
次日一早,杨贺作为陪客,带几人前往县衙,闻寂雪留在邱家。
县衙的金捕头早就等着了,领他们进了一间屋子,不多时便取来一本案宗。
“穆公子请看,这就是邱家小女儿被害案的案宗,仵作验尸报告、证人证言等都很齐全。”金捕头态度很和气,甚至隐隐放低了姿态。不管是因着邱家的缘故,还是信服穆清彦本身能力,这对于穆清彦查案无疑很便利。
穆清彦翻看案宗,暗暗点头,上面信息很全,尤其是查问的关键证人或是关联者,身份信息很全,便是想再问询问也很方便。
穆清彦记忆力不错,慢慢儿看,这些东西就记在脑子里。
陈十六也没闲着,他掏出册子,一面看一面快速记录。这活儿何川做不了,何川勉强认识几个字,比如认认招牌名字什么的,有些生僻的得连蒙带猜,若要他去写字,估计也就会写自己名字。
穆清彦看向杨贺:“邱家二姑娘的屋子可还留着?”
杨贺忙道:“留着呢,一切都没动过。老爷疼小妹,她生前住的地方留着是个念想,偶尔回去坐坐。我们其实都劝过,担心这样对他身体不好,劝多了又惹他生气。这回老爷执意要去凤临请穆公子,担心我跟宝珍不同意,还来个‘先斩后奏’。穆公子,小妹的事还请你多费心。”
经过三年沉淀,对于杨贺和邱宝珍夫妻来说,已经慢慢从当年的事情中走了出来。再提及当初,不会再悲痛的哭,但案子一直没破,到底沉在心底,挥之不去。
穆清彦不是拖沓性子,将案宗看完了,又等着陈十六完成记录,就返回邱家。
他要去邱宝珠生前的住处,也是对方的死亡之地。
邱宝珠死在三年前初夏的某天夜里。作为邱家二小姐,有单独的院子,身边服侍的大小丫鬟好几个,一到晚上关闭院门,便是家里其他人也进不来。再者,内眷和前院还有一道门,邱家宅子的院墙也很高。
据说,之所以是长女邱宝珍先发现妹妹的尸体,是因为那天一早邱宝珍来跟妹妹商议出门上香的事儿。邱宝珍来的特别早,妹妹的院门都还没开,待丫鬟开了门,果然见妹妹屋子的房门还关着,人也没醒。邱宝珍站在门外喊了两声,没人答应,伸手拍门,哪只门没栓,一碰就开了。门一开,扑面而来的就是血腥气,朝屋内一看,便是一副惨状。
院中丫鬟皆说当晚没听见喊叫,邱宝珠疑似是死后被砍掉头颅。
这就奇怪了,人都弄死了,何必多此一举砍掉脑袋?
通常无头案,要么是为了掩藏身份,要么是掩藏某种特征,当然也可能是纯粹泄愤。一个未出嫁的小姑娘,被人如此泄愤的可能性不大。尸身入殓是其姐邱宝珍亲自动手,不存在认不出妹妹。
那么,头颅上留存有凶犯证据的可能很大。
另外,案宗里封存的仵作勘验很粗陋,大约是邱家使了银子。这也难免,毕竟邱宝珠没出嫁的姑娘,哪怕是死了,邱家也不愿让仵作去翻看尸身。
邱家女主人如今就邱宝珍一个,其他都是大小丫鬟婆子,所以杨贺领着他们进内宅倒也不用太避讳。提前打声招呼,拿了院子钥匙,又把曾经在院子服侍的丫鬟们都找来,方便问话。
以前邱家姐妹的院子挨得很近,后来长女成婚,就分开了。
小女儿邱宝珠的院子很大,房舍七八间,前屋后廊俱全,院中各色花草众多,尤以芍药最盛。如今尚未到芍药花期,但院内很干净,花草养得也好,显然是有人时常照料。到底院中久不住人,没有丝毫人气。
——时间回到三年前的那个晚上。
刚刚入夏,夜晚略有点凉意。
院中两个大丫鬟巡视了各处,见都妥帖,便将院门关了,回屋睡觉。小姐不让她们在屋内上夜,所以值夜的人都睡在紧挨的一间屋子,方便听动静服侍。这会儿时间已经不早,小姐睡下了,她们也回房入睡。
夜色越来越深,估摸着到了子时,正屋的房门突然开了。
借着满空星子的光辉,可以看清那是个容貌娇俏的姑娘,正是邱家二小姐邱宝珠。邱宝珠蹑手蹑脚出来,手里还拎着个沉甸甸的包袱,听了丫鬟们的动静,这才悄悄开了院门,出去了。
穆清彦眉头一皱,没料到其中有这等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