貂蝉大概三寸来高,头微微抬起,双手合十拜月。身上罗裙层层叠叠,披帛、裙带姿态柔顺,全都是绢纱制作,色彩艳丽夺目。最绝的当属面部,并不是木头,而是用宣纸,雪白里晕染出淡淡的粉,眉目五官是画上去的,功力了得,乌黑的发髻上戴着精致的首饰,都似真实比例缩放而成,包括十指纤纤的手,细节无可挑剔。
这样的绢人,没有绝好的技艺根本做不出来。
穆清彦心头一动:“广林府内能做出这等绢人的人,多吗?”
店主神色一变,警惕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有人请我查案。”穆清彦给出了真实的原因。
“你?你是官府的人?”对方将他上下打量,摇头:“不管你是为什么,我都要奉劝你一句,好奇心不要太重。已经死了好几个人,凶犯却连个影子都没摸到,谁都有可能是下一个。”
对方没信他的话,毕竟穆清彦看上去太年轻。
“你着什么急,事情跟你又没关系。”穆清彦故意用了激将法。
“我说你这人……”年轻店主有些生气。
旁边的小妇人拽了他一把:“客人不过问一句,你回答就是了,多什么事啊。”待转向穆清彦,脸上带了歉意的笑:“公子你别多心,他也是好意,因着那件事,不止闹得城里人心惶惶,我们铺子也三不五时有捕快过来。我们家姓张,祖上传下的手艺,在这广林府地界儿内,能跟我们张家并肩的,只有两家,一个姓方,一个姓唐,据说三家祖上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
“不过,做绢木人的并不止三家,另外还有些走街窜巷的货郎,有的货郎也会兜售这些东西,多数比较粗糙。再一个,除了我们张家,另外两家儿子多,分家后各做各的,城里的铺面就多了。”
穆清彦又问:“官府给你们看过现场的绢人么?”
“看过。”年轻的店主点点头:“我自小跟着我爹学技艺,但没有出师,做做别的小件儿还行,像这种……”他指着貂蝉拜月,摇头:“我做不出来,很多细节方面不好把控,要么靠天分,要么靠经验积累。那个蓝纱裙的绢女,不像是戏文故事中的人物,我以前没见过那种穿戴打扮。像是貂蝉、西施等,她们通常都有特定的服饰,让人一看就知道是谁。”
其妻插言道:“要我说,那就像是寻常小富之家的小妇人,看她穿的衣裳就知道,相比大家小姐夫人们,还是略显得简单些,就是模样格外出众。”
“我爹说蓝裙娟女做得很成熟,如今府城里,能做出来的不超过五个人。”
从铺子里出来,中午了。
回到客栈,吃了午饭,小歇一觉。
回顾死去的四个人的资料,他先去王二狗的死亡地点,城南的月老祠。
过度的杀戮,会是复仇吗?
一个小无赖,或许得罪过很多人,或许很讨人厌,但会达到引起人杀心的程度吗?
月老祠隐藏在一片居民宅之中,从巷子进去,第一个大门就是月老祠。入口不是很大,共有两进,只是较窄,总得占地不大。第一进是个空阔的院子,有大香炉供香,旁边有解签文的老先生,也有一棵很大的姻缘树,树身上挂满了红绳。正中间对着月老殿,就一间屋,里面供奉月老像,供桌上摆着求姻缘的签筒。
至于后面一进院子,是住人的。
穆清彦对求姻缘没兴趣,他的目光落在那棵姻缘树上,枝叶浓密茂盛,树干粗壮,起码有百年历史了。他蹲下身,掩饰的低头,精神力借助姻缘树覆盖而出,回溯到王二狗死亡的那一天。
这是中秋节的前一晚,城中的节日氛围已然很浓。
月老祠在城中,又并不偏僻,到了晚上香火依旧很盛,周遭的女子们都会来求个姻缘。王二狗会来这里,当然不是求姻缘,而是尾随着妙龄姑娘,试图沾点儿便宜。
但他没选好对象,那姑娘的兄长出现了,人高马大,将王二狗拖到月老祠旁边的巷子里一顿胖揍。王二狗是个欺软怕硬的,连连求饶,对方也不想惹麻烦,没下死手。
等着人走了,王二狗爬起来,吐了口血吐沫,嘴里骂骂咧咧。
殊不知,此时有人走到他的背后,很有技巧性的一掌劈在其后颈,王二狗吭都没吭一声,晕倒了。袭击者全身罩在黑斗篷里,一张脸也遮住大半,因着巷子里没有光,完全看不清楚长相,只是这人比王二狗高半个头,体型壮实。
取出早就准备好的麻绳,将王二狗的手脚捆绑,粗暴的卸掉王二狗的下颌,拽出舌头,寒光一闪,鲜血喷涌。
“呜呜……”王二狗是被痛醒的,意识到舌头没了,惊恐至极,想要逃,却只能在地上翻滚,满口都是血。
那人将半截儿舌头丢在地上,居高临下欣赏着王二狗的痛苦。
过了一会儿,王二狗开始朝巷子外蠕动,求生的本能在激发全有潜力。
黑斗篷上前一步,把人踩住,匕首划破衣裳,动作很快,下手却很有分寸,没伤到皮肤。之后,他抽出一根麻绳,麻绳是浸湿的,一头抓在手里,另一头打了个结。凌空甩了两下试试力道,随后就一声声门响抽打在王二狗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