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村里私下都猜,柳大河在府城里有相好的了,兴许是寡妇,兴许是哪家丫鬟,反正不好说亲的,这才拖着家里。
反正让人想不通,不管怎么说,成了亲就好好儿过,新娘子又不差,犯得着头一天就闹着跳河么?这可好,他一死,逼得新娘子也没法儿活。”
“柳大河在府城做什么?”穆清彦问。
“在金家当下人,好像是专跟着某位金家少爷的。听说一个月能拿一两银子,时不时就能得赏,一年四季八套衣裳,白给的。平时吃的用的不知多好。可惜金家不随便收人,不然吃上金家一碗饭,那得多美。”
“金家?”好像有点耳熟,似乎听穆婉提过。
“穆掌柜,你不会不知道金家吧?就是府城开大银楼的金家,他家的首饰还曾当做贡品送到宫里给贵人们用呢,家里金山银山几辈子都吃用不完。”
一提起金家,众人顿时歪了楼,把柳树村的那点旧新闻抛之脑后。
陈十六此时在大柳树村。
他蹲在柳大河跳河的地方,跟着补网的渔民打听。
渔民是个老汉,家也是大柳树村的。
“你问柳大河的事儿啊,唉,我知道,人还是我帮着捞上来的。三天了,身子都泡肿发白,脸不知被什么鱼给咬的,着实可怜的不行。都是一个村儿的,算是看着他长大,尽管不是亲生的,但他比他弟可孝顺的多……”
陈十六忙打断话追问:“大叔,你说柳大河不是柳家亲生的孩子?”
“人都没了,跟你说了也没什么。”老汉放下渔网,拿起旱烟袋抽了两口,讲道:“柳得财前头生了三个女儿,想要儿子,算命的跟他说,得找个有福的男孩儿养着。他们家就去抱了个孩子回来,也不知从哪儿寻来的,就是大河,当时还在襁褓里吃奶呢。说来也真灵验,隔了五年,他们家果然得了个亲儿子,就是大河他弟弟大树。
这亲生的跟抱来的,肯定不一样。好在家里还有三个丫头,大河好歹是男娃,干活儿有限,就是吃的差点儿。只是啊,当爹娘的一偏心,做子女的心里能好受吗?十三岁的时候,大河就离开了村子,自己寻活路去了。算是他运气好,不知怎么进了金家,总算安稳了。但那时他都十六了,中间三年也不知做了什么,又吃了多少苦。”
“家里给他说的亲事,他不愿意?听说何家姑娘不错啊。”陈十六疑问道。
老汉呵呵一笑,反问他:“要是你家里叫你回来,说给你寻摸好了亲事,你愿不愿意?”
“这……”陈十六觉得他肯定不乐意。
老汉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理解的笑道:“一样的道理嘛,大河不是对何家有意见,而是不想被家里仓促安排。他们家以前可不管大河的事儿,只要每年拿银子回来就行,为什么突然催着他娶亲?不是怕他在外头娶个媳妇,往后彻底不管家里了嘛,到底不是亲生的,从小到大对大河怎么样,他爹娘心里能不懂?所以才挑了小柳树村的何家,打定主意把媳妇留在家,不愁大河忘了家里。”
陈十六听得入神,没想到这里头门门道道这么多。
“现在好了,大河死了,也算摆脱了那一家子,就是可惜了何家姑娘。”老汉抽搭两口烟,略显浑浊的眼珠子转过来看了看陈十六,磕了磕烟锅子,把烟杆子插在腰上,提着渔网朝回村去了。
陈十六连忙取出纸笔,把重要信息记录下来。
他决定再去村里走走,或者再问问女方那边的情况。他觉得就算柳大河寻短见,那一定是洞房之夜受了刺激,否则不乐意可以一走了之,寻什么死呢?
方才老汉不是说了么,柳大河十三岁就离家独自讨生活,说明家人是怎样的,柳大河很清楚,不存在对家人心灰意冷寻短见的可能。
哦,对,甚至不确定柳大河到底是不是死了。
柳大河已经下葬,没法儿查看尸体。
这回陈十六是一个人出来的,他觉得离渡口那么近,又是去村子里打探消息,不会有什么危险。之前是挺顺利的,可刚进村子,迎面过来三个跟他年纪差不多的男人,将他围了起来。
陈十六心里一惊,有些慌:“你们要干什么?”
“呸!是老子问你要干什么!你打听柳大河的事情干什么?”发问的人五短身材,却很壮实,手里拿着胳膊粗的木棍,眼梢吊起,一脸凶狠。
“不能打听?”陈十六眼神滴溜溜的转,打算瞅准空隙就跑,等下回带来杀回来,好好儿出口气!
“老实告诉你,柳大河是我大哥,他已经死了!你要是再四处乱打听、乱说话,有你好看!”原来这人是柳大树,放了一通狠话,领着人走了。
陈十六满头雾水,完全不明白柳大树闹得哪一出。
不过,他不敢再一个人乱走,万一又跳出个人将他套了麻袋一顿打,那可亏大了。想到这里,他立刻离开大柳树村,去了渡口。
在饭铺子里没找到穆清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