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回忆戏文便知道,在最初提了程家父子和程小姐,在程家出事后,只说程小姐碰死了,程父死前留下一个“郑”字,没有提程家少爷。当时还以为是将程少爷和一干下人的死都略过了,现在才明白,是因为程风不在死者之中。
“外间提及程家的事,只说一家子都死了,是你故意的?”
程风点头。
“郑秀才为何在牢中自杀?”
提及此事,程风黯然:“这是我的责任。当初回家发现一家惨死,看到妹妹手中的鸳鸯扣,又见到我爹写下的‘郑’字,我以为是他。我去牢里见他,质问他,他否认,但当时我悲痛之下根本没有理智,说了些狠话,他……我还活着的事,是当时的县令大人瞒下来的。县令觉得真凶不是郑秀才,起码主犯不是他,未保我安危,只说我也死了。
这些年,我一直在追查这件事。但是,一开始我根本不知从哪儿查起,毕竟那天我不在家,不知家里招待过什么人。当时村里人说,黄昏时有马车去了我家,可也不知来人相貌身份。
可能是上天垂怜,我四处游走,发现了一个骗子,他伪装身份,骗财骗色,害了不少女子。当时我只想找个事情转移痛苦,就开始查这个人,慢慢拼凑,把这人的作案行迹还原了出来。我也是灵机一动,揣测这个人会不会是害死程家满门的真凶,若抛出杀人这一点,其他方面跟他选定的借宿之家非常相似。
我耗费了很大的功夫,弄出了画像,又询问了很多人,终于确定这人的确在亭山县出现过,他去过莫家村。莫家村离我们那里不是太远。”
陈十六忍不住问道:“既然你查到这么多,为什么不让官府抓人?”
“官府?官字两张口,吃力不讨好的事,他们如何肯做?”程风摇头:“我只是确定那些案子是同一个做的,有这个人的画像,可这人到底是谁?是哪里人?什么身份?根本不清楚。各个案件散布在大小十来个县,又过去了好几年,是件难查的悬案,谁肯轻易去管?”
“两年前,阿秋告诉我,他见到了一个跟画像上很像的人,还说了那家的怪事。我当时很激动,又怕空欢喜一场,于是悄悄来过石竹镇,待了好几天,再三对比,确定是同一个人。曾贺,姓曾,姓‘郑’,呵,真不敢相信,我找到他了!”
“直接去官府告发吗?官府会信我吗?万一官府不信,又打草惊蛇怎么办?我不敢赌,万一失败,可能再也没有机会了。
程家只活了我一个,偏偏我是没见过凶犯的,那些受骗的人,却顾虑重重,没有一个人会愿意站出来指证。我理解她们,她们都是女子,没了清白名声,比死还不如。”
穆清彦此时已经明白了。
程风编写这出新戏,是专程唱给曾贺听得。但凡曾贺听了,势必惊疑,肯定会打探编戏的人。程风是以自己做饵,引诱曾贺动手。
程风仿佛卸去多年枷锁沉珂,面色轻松:“真的很感谢你们。”
第97章 归家
又在客栈歇了一晚,一行人启程离开石竹镇。
在马车上,穆清彦抛给陈十六二十五两银子:“赎首饰的费用。”
陈十六是个散漫惯的,根本不在意钱财,所以之前查案都是穆清彦怎么吩咐怎么做,花了钱也没想过报账之类。不过,穆清彦把银子补给他,他也没拒绝,毕竟他的开销的确很大。
相识这么久,他清楚穆清彦行事,“公事”上钱财分明,这么做的确有好处。
七八天后,终于进入凤临县治下。
这一路走陆路,绕的远,人迹罕至的山路也走过,但一直没遇上什么意外。陈十六本来还兴致勃勃,想象着如戏文里唱的那样遇上山贼劫匪,自己也能喊两句口号。
走到一个三岔口,另一条路上传来唢呐喜乐声,循声一望,好像是一队送亲的人,最醒目的就是队伍中那顶大红喜轿。队伍人很多,估摸着五十来人,后面押着好几辆车的陪嫁,显得很是富裕。
高天将马车停在路边,让送亲的队伍先走。
“娶亲的啊。”陈十六啧啧两声,显然是想到之前他们去杨家庄吃喜酒的事。那件事刚结束不久,再见到大红喜庆的送亲队伍,难免心思复杂。
穆清彦撩起车帘子看了几眼,略觉奇怪。
倒不是别的,送嫁的嫁妆看似十分丰厚,女方家应该不差,可护着喜轿的人,看上类似女方兄长的身份,穿着簇新绸衣,却面庞黑红,跟土里刨食的老农一个模样。
或许是个麻雀变凤凰的故事。
既然送亲用得是大红喜轿,那就不是做妾。不管男方家处于什么目的,这个农家女儿都是做正妻的。这种事虽少,但不是没有,偶尔也会有结局美满的。
马车缀在队伍后面,中午的时候,送亲队停下休息,穆清彦他们直接越了过去。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不如先用糕点垫垫肚子,抓紧时间赶回县城吃顿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