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公子怎么称呼他?”
“于公子喊他,也是用方言,不过……好像喊的是‘弟弟’的意思吧,客栈的小二提过,说他们两个是兄弟,也只有那小二对方言能懂几句。”随从也为这个奇怪过,不过想到两人是同乡,兴许不是亲兄弟,而是按年岁论交的缘故。
周县令忍不住询问:“那于公子可有说过自己来历和名姓?”
随从回道:“于公子自称名于坤,二十岁,重县人,读过几年书。又说,此番是往京城去投亲。”
“完全对不上啊。”周县令或许查案不行,但脑子不笨,从刚才起就开始怀疑李良吉有问题,甚至怀疑李良吉是冒名顶替者。谁知两句问下来,又不大确信。
重县他知道,若真要去京城,经过香桐镇的确可能。
或许只是巧合,那个于坤是谋财害命罢了。
这时只听穆清彦道:“重县与屏山县接壤,两地百姓口音一样。死于河中的人,看上去比于坤大两三岁,但因他可能是农人,整日劳作,会显老,而于坤则不同,在他自己的实际年龄上添减两岁,并不会惹人怀疑。”
“穆小友怀疑那个于坤便是现在的李良吉?”周县令想要的是确凿的证据。
“世间没有那么多的巧合。现在既然有了怀疑者,可以逆推一下,围绕着凶手找线索,想来容易得多。”
陈十六抚掌道:“对呀!我们就盯着李良吉,将他过往查的底儿掉,就不信找不到证据!”
周县令沉吟半晌,看向身侧的郝师爷:“师爷如何看?”
郝师爷尽管一直没作声,却不代表没用心听,他也在分析案情。
“东翁,我们离案件的真相已经越来越近了。依我看,既要从现在开始严密监视李良吉,又要暗中搜寻证据。其一,要派人去李良吉的家乡,不管他是如何欺瞒葛家,但他户籍上的信息不会假,家乡之人定会知晓真正的李良吉是谁。其二,要派人顺着香桐镇到凤临县的路途查访,重点是沿着水路查,确定死者是在何处被杀死抛尸。”
尽管尸体出现在柳林渡口,但不代表人一定死在这里,也有可能是顺着流水飘过来的。鉴于于坤要顶替李良吉,绝对不会让真正的李良吉死在凤临县,郝师爷倾向于相邻的一二县镇。
“至于其三,要等孙茂哲苏醒。待人醒后,根据其描述便可知道当初的绑架者,按图索骥,先将这几人抓住,顺藤摸瓜,定能将幕后真凶定罪。”
“师爷所言有理。”周县令抚须赞同。
郝师爷的安排十分周到,但就是见效慢。
穆清彦略一思忖,开口道:“县令大人容禀,李良吉……或者说,该称呼他于坤。从此人所犯几案便可看出其心性狠辣,性情也颇为谨慎,哪怕衙门有意封锁消息,但未必能瞒得住他。当务之急,唯恐夜长梦多。”
周宏也觉有理,又见他似有成竹在胸,便问道:“穆小友有话但讲无妨。”
穆清彦也没客气,直接道:“他在暗处有一处私宅,十分隐秘,参与绑架的几个只怕就藏匿其中。现今可以暗中找到葛老爷,请其配合,用个借口将于坤请出来,拖住他。同时派衙役搜寻那处私宅,若抓到了绑架者,自然可以撬开他们的嘴,也能顺利抓人。”
这么做,一来是防止抓人时走漏消息,于坤会逃跑。二来,也算是光明正大监视着于坤,哪怕于坤心有怀疑,却进退不得。三来,乃是穆清彦最警惕的,怕于坤狗急跳墙又作案。
自然,这种场面至少也要由葛老爷坐镇,否则于坤很容易寻借口脱身。
“那、要是没抓到人呢?”陈十六追问,毕竟这种事不可能十拿九稳。
穆清彦笑道:“我记得,外人都说那宅子的主家姓‘于’,不知具体是何人?”
郝师爷问明白具体地址,立时去户房查询。
稍时回来,脸上尚有奇异之色,并亲自将一本册子递给县令:“东翁请看,那处宅子户主乃是于有田,屏山县三枣村人,在去年九月份买下这处宅子。李良吉对葛家称,早年父丧后,随母去了表舅家生活,其表舅正是姓于,住在三枣村!”
“于坤跟李良吉是表兄弟?”陈十六惊呼,又恍然道:“怨不得葛家没发现他是冒充的,即便葛老爷派人去问,葛家会帮着圆谎,村民们估计也只知道真正的李良吉的确是去寻葛家履行婚约,谁会知道于坤竟杀了表弟冒充呢。”
穆清彦觉得,用于有田的名义买私宅,于坤也算机关算尽。
便是有一天被人发现,他完全可以说想报答“表舅”养育收容之恩,不仅不会惹来怀疑,还得夸赞他一句。
“好!”周宏大笑:“如此一来,便是那几人抵赖不认,他也躲不开。”
穆清彦点头:“若非怕打草惊蛇,单凭刘郓随从的话,便足以传唤他。”
然而谁都知道,当初刘郓跟于坤是途中相逢,彼此不知根底,若随从指认其并不是李良吉,对方可以狡辩说是当初用的化名。这么一来,等于打草惊蛇,后续发展不可控,尤其以于坤为人心性,再杀人的可能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