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涡流那一刻, 巫琅实打实的感觉到了惊恐, 他意识到了商时景所说的怕死, 他本来从不畏惧死亡, 然而人一旦生出眷恋, 许多事就不如自己所想象的那么轻松了。
若是他死了, 商时景却没有死。
那么那个人,定然是会忘了自己的。
巫琅并不惧怕死亡本身, 却惧怕死亡带来的一切可能。
最开始时,巫琅并不能动弹,他以为自己被困在躯壳之内,亦或者是魂魄离开身体前的最后一道程序, 之后果然下了一场大雨,淋得他浑身湿透,天将暗时雨停了,星空如洗,倒是不复白日那般阴沉,他就看着这样少见的星空,等到铺天盖地的痛楚席卷而来,疼得他几乎窒息,从未有过的饥饿感与痛楚一同侵袭上神经,他也终于能够动弹了。
人总是矛盾的,这世界有光明也有黑暗,总是有人希望它能走向更好的一面,自然也有人巴不得拖它下地狱。
这地方几乎没有人路过,天已经很黑了,巫琅躺在地上,头发跟衣物被淋得像是刚从河里捞出来一样,灵力不足以支撑他开启乾坤袋,于是只好勉强的挣扎起来,像是什么怪异而美丽的野兽挣脱皮囊爬出来,他的脸庞在雨水的冲刷下显出苍白而脆弱的光彩来,长长的睫毛搭着,眼瞳像是琉璃一样斑斓。
巫琅有点耳鸣,眼睛也发花,他听见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好似在轰鸣,却听不出来那是什么东西,人影重重,他刚站起来不久,黑暗之中就走出几个人来,笑声里带着不怀好意的味道,像是什么猎人似的将巫琅包围住,说的话口音很重,让巫琅听不太明白,不过他听得出来大概不是什么好话。
疼痛让巫琅烦躁了很多,他的灵力几乎清光,可对付凡人却还绰绰有余,此处不知道是什么地方,他不想节外生枝,因此并未杀人,只是将他们打昏,然后跌跌撞撞的走了出去。
然后他抬起头,看见了远处轰鸣的东西,像是一个长长的铁皮虫子,体型极为庞大,只能看见一部分。
然而它是死的,可是它的身体里却有许多活着的人。
真奇怪。
巫琅还从未见过这样的怪物,不过他也知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就好似幽冥鬼狱的住处就是一块鲜活的肉,这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真正叫他烦躁的除了头痛,还有感觉不到商时景的踪迹。
趁着灵力流逝之前,巫琅极为努力的扩开了神识,他意识到这个地方的浊气过于沉重,正在侵蚀他的身体,仅剩的灵力用来维持自身都变得有些困难,只好就此罢手。
更往外走出去些时,巫琅看到了许许多多的凡人,他们穿得千奇百怪,绝大多数人头发都短得惊人,让他感觉到一阵怪异。
稍晚些时,巫琅便觉得精力不足,饥饿与疼痛混在一起,叫他昏昏沉沉的记不起许多事情来,他对此地十分陌生,像是误入另一个光怪陆离的场景,此处几乎都是凡人,这点倒是不足为惧,可却能驱使许多奇特的机器偃甲,一到夜晚,却光明如昼,还有一些能将人的影像封存起来的方形牌子。
巫琅晃了晃脑袋,他如今灵力流失太多,身上伤势又重,绝不可贸然暴露人前,他不敢轻易现身,身手却到底还在,便隐藏在暗处看了看这些凡人的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