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将军令 偷偷写文 2793 字 2022-08-26

独孤航眼中一亮,“大人。”

路从云在屋前立着,远远看着两人。

陈则铭牵了独孤航的手,感觉他指尖冰凉,该是已经在夜风中吹了多时。

待入了屋中,亲卫们燃起火烛再退下,灯下陈则铭的眉头紧锁。他虽然拉着独孤航,却始终有些走神,最后甚至松手,独自彷徨走了几步,再靠桌坐了下来,视而不见地将独孤航撂在了外面的屋中。

独孤航忍不住出声询问。

陈则铭这才恍然觉醒他的存在,赶紧叫他近身坐下。

两人说了几句,陈则铭终于道城中粮将尽了,这此后的形势更是艰辛难言,甚至有生死难明的走向了。

独孤航本来有话要说,听这一句也不禁呆住。

静了片刻,独孤航道:“将军,请派我出城求援。”

陈则铭一直有些魂不守舍,听了这话片刻后反应过来,转目看他。

独孤航心中直跳,陈则铭与他曾有救命之恩,后又有养育提携之情,而自朝华门政变之后,他更多了份愧疚之心。此时哪怕是有人要他立刻代陈则铭去死,他也是甘心的,只是这份愧疚他却不愿意陈则铭看出来,否则他此刻要如何面对这个人。

陈则铭与他对视半晌,终于点头道:“我有匹汗血宝马……能日行千里,鲜少有人赶得上,你骑了去应该有机会。况且你对敌况甚是熟悉,援军有你引路,胜算大增。只是京城存粮已经不足半月,你若不能及时领兵赶回来……”

陈则铭说到此刻,不禁住口愣了半晌。神情渐渐颓然失落,喃喃道:“……如果……如果……我又错了……”一念及此,他怵然而惊,忍不住猛地一个哆嗦站了起来,急躁地往前走了几步。

独孤航也大致想得到陈则铭心中所思。

在他看来误国误民的始终是那个小皇帝萧谨和卖国贼杜氏,与自家大人委实没多大干系。皇帝座位上再是如何换人,如今的萧定还不是要靠陈则铭来撑大梁,凭什么这错却要靠陈则铭一个人来担呢。看到陈则铭沮丧失常,他忍不住出声,“大人为国为民已经禅精竭虑,怎么……”

陈则铭回身怔怔看他,似乎一时间意识不到他在说什么,听清楚后却是脸色大变,提臂竖掌挡在他面前,坚决不许他再往下讲。

独孤航只得住口,又想了想,心中到底不放心,忍不住道:“大人,我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陈则铭心不在焉:“讲吧。”

独孤航踌躇好一会,回想到先前见到陈则铭和萧定两人相对而坐的情形,遏制不住热血上涌,冲动道:“大人,万岁此刻待你甚厚……可这些只怕都不是真心,大人要想好后路啊。”

陈则铭回过神来,惊讶看他。

独孤航既然开了头,畏惧之心也就淡了:“我想说这话很久了,大人!我们曾经反过万岁甚至幽禁过他,他不可能释怀。此刻用人之际,事关国运生死,所以万岁一概既往不咎。可往后,匈奴一旦退兵了,万岁待大人……还能如此不计前嫌的亲近吗?”

陈则铭沉下脸来,半晌不出声,然后才冷冷道:“如今什么时候了,你却想这些。”

独孤航骇了一跳,“大人!……”他一心只想陈则铭能早做打算免得误入绝境,哪里知道说出来对方居然不领情,不禁感觉迷茫。

陈则铭对他而言似父似师,此刻脸色一变,独孤航这里居然先惧了,若不是亲眼见,谁料得到独孤将军纵横疆场,一身武艺,却敌不过陈则铭一个眼色。

陈则铭见他疑惑无措,神情不禁缓和下来。又想着他即将要出去杀敌,路途凶险,能不能生还都是未知之数,忍不住叹息一声:“这事情你心中有数就行了,不可多谈。若是露了口风,便是大祸……我这里自有主张,你不用担心,”他沉吟片刻又道,“如今国事为先,你此去若能求援成功,或者能一举扭转战局。实在是造福天下苍生的一件大功德。我已着人去提马,你暂且回房里稍加休息,即刻便起程。”他谈起战事,便双目中泛起神采,再不见先前那些颓然的影子。

独孤航见陈则铭如是说,显然并不是毫无准备,语气又对自己甚是关切,心中松了口气,抱拳告退。走了几步,又想起一件事情,“对了,段将军他……”

这名字一入耳,陈则铭立刻警醒,凝目朝他看过来。

最近段其义特别倒霉。

先是已入囊中的主帅之位易了主,后在南巡之议盛起时站错了边。说起来奇怪,这两件事都与接任自己殿前司都指挥使之位的陈则铭有关。

陈则铭是他的老上司,战场上威震四方的名将,段其义觉得栽在他手上倒也不奇怪,可心中多少还是有那么点不舒服。陈则铭接任自己之后,运用的仍然是自己坚守的方针,并没多少出人意料之举,段其义颇有些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的感觉。

前几日,万岁来军营巡视,在城墙上,当着众人的面称赞陈殿帅率众将士守城有功,并赐御剑一把。天子贴身之物,那象征着不二的恩宠啊。

段其义心头郁闷。这时候的赏赐在他看来似乎是往自己脸上扇了一巴掌,谁让先前的他说过匈奴已然势衰的话呢。

然而他也不觉得自己错了,兵书有云朝气锐,昼气情,暮气归,说的就是这种情况,军队初战士气自然旺盛,往后便会怠情,再后就如同暮气沉沉了,匈奴的攻势渐缓不正证明了这一点吗,自己说的也并没什么错嘛。问题是今上的迟疑让当时的自己会错了意,谁让自己不是万岁亲信,揣测不了万岁真正的心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