兀自大笑了几声,直笑得哽咽了,苍白的面上已经涕泪纵横了,颤抖的身体已经克制不住地从座椅中跌落了,仍然大笑着,大笑着……
“那么交易,是圆满签署了吧。”尽欢帝负着手从木椅上站起来,微微眯起了百无聊赖的眼眸:若是他坚持宁为玉碎不为瓦全,那么就凭自己前几日命常将军布置的兵马,恐怕还要拼死搏杀才能两败俱伤,如此,边关百姓受难被迫搬迁,沙场马革裹尸血流成河,便是自己作为一国之主的,失职了……
第四十四章审问(上)
铺着稻草的摇曳木床,横方竖直的石砌地面,散发着经年累月人畜排泄物的混杂气息。斑驳的墙面剥落了远久的涂漆,细细密密又时而疏散地覆上了血迹粪便,或是不明小虫爬行后遗留的粘状物。
沉闷,肮脏,黑暗,无光,小小的囚室又如此空旷。
纤细修长的手指轻贴在污浊凹凸,肆意涂鸦的石墙上,眉心虽是微微蹙起,半月形泛着光泽的指尖却仍然不依不挠地镶进了砖缝里,布着清晰纹路的细腻手掌亦是平平覆在了砖面上,似是有意和内心厌恶欲要逃逸的心情作对一般。
逝水扶着墙从床上走下来,轻轻吸了吸鼻子:是臭味,还混杂着极不新鲜的血腥味,仿佛官场市集中暗无天日的冤魂,莫名其妙地死亡之后不知归途,亦没有去处,便失落地在监狱中一年又一年地定居了下来。
慢慢蹲伏下身子,逝水舒展开眉心,悄然合掌:“若未来世有诸人等……”
囚室无窗,墙无缝隙,小小的房间便没有风。灰黑的地面上散落了一地的枯草,承袭着逝水一尘不染的膝盖若有似无的重量,安然领受本该是国中骄子,受尽恩宠的大皇子和煦若三月春风的往生佛经。
就在此时,铁质生锈的栅栏外突然涌进来唐突无礼的招呼声:“大皇子殿下,廷尉大人有请!”
逝水叹了口气,收回唇边的‘衣食不足’,站起身来走到门边,见外面站了几个狱卒,其中一个手执铜质的钥匙噼里啪啦在门锁上开开合合,而后粗暴地拉开破败的门框,对着自己吼道:“大皇子殿下,请!”
逝水走出门,随着面目模糊的几人循着幽暗的过道前行,不久便听得耳边响起了官腔十足的声音:“臣大理寺廷尉徐韬参见大皇子殿下。微臣奉旨查办巫蛊一案,冒昧拘留殿下,实因臣下有事相问,不得已方才作此下策。”
循着声音看去,是一个身着红袍的官员,稍稍欠着身拱起手,规规矩矩地说完,而后收回右手从身前木桌上划过,口中说道:“殿下请坐。”
逝水唇边泛起微笑,温文地回道:“廷尉大人职责所在,本皇子安有苛责之理。廷尉大人有问题但问无妨,本皇子知无不言,绝不隐瞒。”
廷尉闻言亦是一笑,待到逝水落座之后方才坐了回去,收回脸上还未定型的笑容便开门见山地问道:“皇上昨日下令彻查后宫,不知殿下可知发生了何事?”
逝水还未答言,便听得一把男声突兀地插了进来:“大人何须如此拐弯抹角的,殿下怎么可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呢?皇上下令要尽快查明此案,若是以这般慢条斯理的问答,怎么向皇上交代?”
廷尉闻言斜过眼去看了看左首上坐的一人,一丝不苟的眉心便立马拢了起来,只还未答言,便听得逝水温声说道:“左监大人这样妄下断论,似有刻意安加罪名于皇室成员的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