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越江吟 南州 3160 字 2022-08-26

同时魏军加紧围攻襄阳樊城。先用战船与襄阳水军对抗,做出猛攻襄阳的态势,使罗厉不得不先保襄阳,再出兵与城外越军抢夺汉水北岸码头,截断了襄阳迅速援救樊城的道路。箕豹军的训练成果终于在此时发挥出来,他们在水中与越军船只周旋,丝毫不显逊色,成功阻住了企图渡水营救的越军。

我在其中一艘战船上指挥箕豹军的行动,城墙上的弓箭竟也不时落入水中。攻城已经持续七日,城外越军几乎被骑兵冲杀殆尽,只剩樊城城内的越军还在顽强坚守,并无退缩之意。

樊城和襄阳的城墙经过多年加高加厚,都当得铜墙铁壁之称,坚固程度几乎能与成都建康等城媲美。裴潜见麾下骑兵渐渐开始无事可做,居然提议挖地三尺,要通过打通地道攻入城内。我拍他脑袋:“你以为这是弋阳?襄樊两城之内,城墙脚下都有丈余深的壕沟,转为防备你这类挖墙脚的家伙。别说墙基太宽轻易挖不透,就算挖透了,一露头小命先丢在洞口,哪里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城?”裴潜听了垂头丧气,帮着徐卫倒弄攻城器械去了。

江原偶尔在阵前出现,观察一下战场形势,时常冷静地对我说:“你不能太急,眼前形势算最好的。樊城城小,并无多少储备,而且距离其余各城都远,只要拖住襄阳,可望一月内攻下。”

我搪塞地笑:“你哪里瞧出我急?”

江原冷冷道:“我瞧哪里都瞧得出来。”

我当然不肯承认,可是城楼上挂着的尸首却日日令人煎熬,难道我要眼看着石岱在那里变为白骨?

冯栩经常出没城头,指挥兵将们将攻城的魏军打落,起初只有一只手臂能动,后来似乎已经慢慢恢复。不论城外与襄阳城中流言怎样肆虐,他及麾下带领的守军似乎并未受到影响。今日他在城墙北面出现,第一次距离我这么近,我在船上甚至能清晰看见他冷静削瘦的面孔。此处因面水而守军略少,一部分魏军开始选择此处架设云梯,甚至有人躲过袭击爬上了城头。冯栩大概见事态紧急,亲自带人增援,抡起手中沉重的武器便杀向魏军。

不知道斩杀石岱之时,他心里是什么感觉?

我命舵手划近一些,在靠近城墙处停住,拿过一只上好穿甲箭的劲弩,在船板掩护下悄悄对准了城楼之上。他换了另一柄板斧,仍旧将魏军的血肉之躯当作瓜菜一般,很快抢攻上城墙的魏军都招架不住。我在随波摇晃的船中瞄准他敏捷的身影,扣动机关。

冯栩似乎有所感应,迅速回身。可惜弩箭速度太快,力道太强,他已来不及躲避挡格。羽箭直飞向他胸腹,锋利的箭簇扎入铁甲,冯栩猛然抓住箭身,冷静的脸上终于有一丝波动,接着仰面倒地。

城墙上顿时一片骚动,若不是冯栩身边还有副将继续指挥,兼之魏军从此处攻上城楼的人数太少,恐怕樊城形势逆转便在顷刻。我立刻命身边几名箕豹军上岸传递消息,同时知会江原乘此良机全力猛攻。而我仍旧率箕豹军在江水中游弋,以阻止襄阳水军企图登岸的行动。罗厉似乎顾及襄阳本身城防,并未下决心死保樊城,因此越军登岸势头并不猛烈,双方在对峙中不过时有摩擦,死伤情况比岸上轻微得多。

是夜,魏军攻势稍缓,越军也精疲力竭,都渐渐住了喊杀,各自起火造饭,准备恢复精力后明日再战。我仍命箕豹军在汉水中轮流值守,自己上了岸,直奔中军营地。中军帅帐已迁至阵前,与樊城咫尺之遥,虽然危险,却更能及时掌握战况。

江原已经脱了战甲准备休息,见我回来,笑道:“越王殿下果然神勇无匹,坐在船上也能射中城头主将。冯栩砍你一斧,你还射他两箭,不知他还禁不禁得三箭、四箭?”

我边脱战甲边端起桌上茶碗,仰头灌了几口水,抹嘴道:“兵不够替换了了么?怎么已经停了攻城?”

江原帮我将茶倒满,才道:“不是不够用,你在江中不知,是樊城守军士气突然高涨百倍,人人一副拼死护城的姿态。我见不能硬抗,于是下令暂缓攻势。”

我沉思:“看来冯栩不但未死,伤势也并不重,至少还有能力稳定军心。”

江原笑道:“也未必如此,先等一阵,听听斥候怎么说罢。”说着便将我拉进怀里,扯过一条湿巾要给我擦脸。

我道:“来时在河中洗过了。”

他便扔了湿巾,搂住我道:“那睡一觉。”

我皱眉:“我此时不困。”说着便抬手拿桌上的地形图。

江原面色一沉,语气立刻强硬:“这句话我听倒不下十遍了!”说着将我强自拖到榻上,按进被中,“今夜无事,你先睡一睡,我在此守候消息。”说完将手伸进我衣底狠狠摸了一把。

我倒吸了一口气,不由弓起身子,怒道:“江原!”

他看见我表情,嘴角泛出一丝坏笑,本性毕露:“越王殿下,你难道不知我忍得很辛苦?你坐在我面前不睡,是想惹我冒火么?”

我怒气冲冲地翻个身朝里,裹紧棉被合眼。连日作战时还不觉如何,谁知躺下没多久倒真觉得困顿不支,很快便陷入熟睡。

这一觉却颇不安稳,做了无数梦,一时似乎自己仍在襄阳城中做主帅,对着石岱等熟悉的将领发号施令,与他们一同挥剑冲杀。一时又似乎江原也在,正与我凑在桌边商议如何攻破樊城。商议半晌,他忽然将我抱住,扯掉了衣服,我恼怒地一口咬住他肩膀,怎么也记不起方才讨论的内容。江原却在一边笑,手放在我腰背上抚摸,我不觉躁动,靠上他胸口,忽听有人大叫了一声“殿下!”,却是石岱没头没脑地闯进来。

我一惊一喜,顿时醒转,天色已经大亮,才意识到方才只是梦境。突觉果然有人在抚我后背,我立刻起身按住,低头发现上身早被脱光,竖眉道:“你做什么?”

江原拿着一块干燥布巾,审视我脸色道:“我早上摸到你出了许多汗,脉搏也有些混乱。”

我想起自己梦中反应,脸上微热,换上他拿来的里衣:“没事,我梦见石岱了。城中怎样?”

江原起身看着我穿衣:“正要告诉你,昨夜樊城城头上灯火俱灭,连日常的角号声都不见,仿似出了重大变故。难道冯栩已经殒命?”

“不可能。”我断然否定,“虽然箭簇射入他胸腹之间,但是毕竟相隔太远,力道有所衰减,又有铠甲护身,最多只能伤他,不能如此快便致命。”

江原了然:“那就是另有所图了,多加注意就是。还有一件事,石岱等人的尸首已经被放下,可能会被暂时安葬在城内。”

我恸然一笑:“安葬?就是挖个坑埋了罢!”

江原没有否认,低声道:“等到城破之后,由我主持,为他们建个英雄冢罢,与这次攻城牺牲的魏军将士一起。他们生前不能尽其所能,至少留给后世一个英烈声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