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监牢,江原问道:“听你言下之意,是想让宋师承回国?”
我反问他:“你说呢?”
江原想了想:“南越若还想要回宋师承,那也未尝不可,我们可以顺带提几个交换条件。”
我皱眉:“赵誊若是恼羞成怒,这条件未必提得成。”
为了等南越朝中消息,我们准备在合肥多盘桓一段时日。
守卫通向扬州要道的军队在这日傍晚回来,兵力损失不多,却人人神情萎靡。原来粮仓被烧之后,魏军突然发现袭击的越军没了踪迹,急派出斥候探查,才知已经向扬州方向去了。他们只怕后路被断,急忙连夜追赶,直追到扬州城附近,才知中了越军的疑兵之计。正满腹窝火撤军之际,被不知何时埋伏在路边的越军冲出来一阵砍杀,幸好魏军人数众多,轻易突围,却仍旧心有余悸。
江进倒是比较大方地承认了安排有失,奖赏了士兵后便忙着回洛阳复命。
南越很快有回信,表示想迎回宋师承,谈判使者很快便到。洛阳也传来江德谕令,让江原全权处理此事。
两日后,人报使者来到,江原在郡衙主厅接见,我在下首陪坐。等到使者进门的一瞬,我们却都愣了愣,来人不是别人,是宋然。
宋然似不经意般向我投了一眼,面色平静地走到江原面前,微微施礼道:“南越特使宋然见过太子殿下。”又从袖中拿出一封密信交给旁边侍从,“这是我们陛下的手书。”
江原打开密信看了一下,笑得阴阳怪气:“宋将军是老相识了,不用书信,本太子也不会怀疑你的身份。”
宋然不动声色道:“礼当如此,岂能有失。”
江原一笑,摆手道:“请特使入座。”
宋然便入了对面客座,抬头与我相对,平静的眼神中似乎还带了别的什么。我也并没有刻意躲避,只是思绪一时凝滞,与他相互对视良久,竟没做出任何表示。
江原在上首咳了一声,故作轻松道:“越王殿下,宋将军好歹是你昔时旧臣,何必见了面故作不识?”
宋然这才对我施礼:“见过越王。”
我淡淡回道:“宋将军乃贵客,不必多礼。”
江原明知故问:“宋将军此来可是为了令尊宋老将军之事?”
宋然面色平静地回道:“在下是为两国和睦而来。”
“和睦?”江原笑一声,“贵国利用卑鄙手段占我淮河大片城地,不过几月时间便又率大军侵略而至,请问两国和睦从何说起?”
宋然道:“过去的事已然过去,在下此来是为两国将来能够和平共处。虽然我国出兵在先,然而殿下领军有方,将我十万大军歼灭大半,已算扬眉吐气。我皇命在下转告,只要魏国肯放回宋师承,南越对此战损失既往不咎,两国从此罢兵,不再为国土之事相争。”
江原冷笑:“好霸道的言论!要我放回宋师承,贵国预备拿什么条件交换?”
宋然平静道:“没有条件。”
江原嘴角露出明显讥诮:“一国战败,居然还如此趾高气昂。宋将军凭什么认为,你这样空手而来,就能把人带回?”
“一时败退而已,并不能代表南越国力。魏国若坚持不放人,南越只有奉陪到底,更不惜与魏国誓决高下。”
江原似乎觉得这话十分好笑,本来端正的坐姿开始变得随意:“南越要与魏国大战?请问贵国太子有这个魄力么?”
宋然还是一脸沉静:“在下的警告是否属实,殿下一试便知。就算十万大军尽数覆灭,对南越不过九牛一毛,不知殿下肯不肯冒这个险?”
江原托着腮,居高临下地看他,闻言嗤笑:“假若这就是贵国交涉的态度,那我们的谈判已经结束了。我看宋将军不是来谈判,也不是来救父,却是来这里消遣的。合肥城中美景确然不少,我找几个人为宋将军做向导如何?”
宋然站起来推辞,肃然道:“审时度势,长久之道。太子殿下若因一时意气做出错误决定,给魏国带来的将是灭顶之灾。”
正说着,侍从前来上茶。江原开始不合时宜地卖弄他的皇族做派,不紧不慢地端起茶盏饮茶,一闻二品从容雅致,看得我直想按住他头,叫他赶紧喝完开口说话。
江原放下茶盏,别有用心地笑:“审时度势,想必宋将军比我谙熟…我们魏人心实,只闻胜者王、败者寇,有求于人,便要先听对方条件,再看自己能不能接受。宋将军刚一开口,便如此咄咄逼人,便算我有意相商,城内外数十万将士如何答应?宋将军也是带兵之人,自然知道治军之难。一旦犯了众怒,叫他们知道我们打了胜仗反而受人胁迫,闹将起来,只怕不但宋老将军性命不保,连宋将军这特使也难出城门。”
宋然略略沉默,终于道:“愿闻太子殿下有何条件。”
江原冷淡一笑:“期望宋将军告诉贵主上知道,我魏国不是南越属国,没有再受勒索的道理,宋师承若想回国,必须答应四个条件:第一,南越承认战败,并昭告天下自己不义在先;第二,南越在沿江十个主要城镇开辟两国商市,允许魏国商人自由入境经商;第三,巢湖完全为魏国所有,南越但有一船进入,视为入侵;第四,越王乃我国亲王,南越不得以任何借口,煽动国民寻仇,假若越王有损,魏国首先怀疑南越,入境追捕罪魁或是以其人之道还之,恕不事先知会。”
宋然神色终于动了动,我也不禁皱眉,本来相商时并没有最后一条,被江原突然加上,实在别扭儿戏,不但此地无银,还弄得我仿佛成了城池领土之类的战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