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衍闻言,这才将目光转向我,大概觉得有些眼熟,疑惑地端详了一阵:“你?”
我微微一笑:“莫先生,久违了。”
莫衍眼神挑起,不可置信道:“上次与燕王同来的南越后生,如何竟成了统帅水军的越王?”
我笑道:“多谢先生上次相赠的流采长剑,晚辈也用着十分顺手。”
莫衍目带鄙夷:“荣幸之至。”
江原笑着替我解释:“先生不闻俗务,难怪不信越王能够统兵,不过我若说出他过去的封号,先生一定听过。”
莫衍满脸不相信:“殿下请讲。”
“越凌王。”
“越凌王?”莫衍不由自主地讶异,“是南越的嫡系皇子越凌王?”
江原正色道:“相信天下再没有第二个。”
莫衍震惊地再次看我,眼中却依旧充满不能相信的神色:“剿灭蜀川,名动天下,被莫泫推崇备至的越凌王居然是个文弱后生?就算是真,你难道不该在南越领兵么?”
我无奈地苦笑:“不瞒前辈,我因手握重兵,被南越太子不容,这才流落北魏,去年见你正是落拓之时,故而不曾表露身份。”
莫衍这才有几分相信:“怀才遭妒,老朽深能体会。怪道你能够受燕王这般重视,老朽过去有眼无珠,请你见谅。”他说着,竟然一改自负之色,向我深施一礼。
我忙将他扶住,也行了一礼:“先生与晚辈境遇相似,离乡背井,只为一展所能。先生技艺高超,过去晚辈竟然不闻先生之名,实在惭愧。”
莫衍听罢,立刻道:“殿下稍待。”他从兵器库小间拿出几支新制羽箭和一把硬弓,捧到我面前道,“这是老朽倾力为越王铸造的羽箭,比之上次燕王试射的黑羽箭又有改进。箭头锻造更加精良,箭杆质地更加匀称,准头极佳,绝无抖动偏向之虞。老朽知道越王过去用惯莫泫之箭,如果今后使用中有不趁手的地方,尽可指出。”
我伸手拿过,见箭头果然尖利无比,箭身乌漆锃亮如镜,箭尾用朱红写了一个“越”字,仿佛暗夜中一滴鲜血。我抬头笑道:“多谢先生。”
莫衍又道:“这把硬弓也有过人之处,弓弦经过特殊处理,不但弹性强劲,而且不易受天气影响,雨天里浸水可照样使用!”
江原眼睛一亮,抢先拿过那张硬弓:“果真?”
莫衍得意道:“殿下不信,尽可以一试。”
江原笑道:“先生的技艺,我自然佩服。只是想问,这种弓有无可能大量配备?南越潮湿,雨水繁多,若能让弓兵背一把不怕水的硬弓,又比南越装备高明许多。”
莫衍听后谨慎道:“不敢相瞒殿下,此弓制作繁复,不可能大量制造。老朽经过百次试验,目前仅制得十余张,殿下可先拿去使用,或者几月之后还能多制出一些。”
江原微微失望:“好罢,既然难得,也不必强求。越王的水军还需要铸造一批水战兵器,以及造船时所用的各类部件,已带来了部分图纸,时间紧迫,希望先生能尽快制出。”
莫衍接过图纸扫了一眼:“老朽竭尽所能。”
从莫衍处出来,我问江原:“你相信兵器胜出,便可战胜越军么?”
江原嘿嘿笑着将我揽住,拉我的脸道:“不相信。你相信么?还要特制羽箭。”
我转转眼珠:“我也不信,可是手中拿着精锐利器,比之拿着一把破刀,会有一种内心上的优势。”
江原点头:“就是这样,武器未必是一切,可是会给士兵一种无往不利的暗示,这是我更换军备的根源所在。过去越军对魏军的轻视何尝不是为此?这次该换他们尝尝被神兵利器压制的苦头了!”
我心里叹道:不知道莫泫知道自己曾强烈压制的兄弟如今在为魏国铸造兵器,会作何感想?自己曾为之铸造兵器的越凌王,如今用着莫衍的兵器,又会作何感想?
十几日后,江原安顿好了自己治下的军队,将演武集训补充新兵等任务交给虞世宁等主要将领,便动身与我来到扬州。
我和江原未进城,悄悄到了水军平日训练的场地,刚一进场,便感到一股与过去截然不同的气息。我有些欣喜地发现,非但新兵训练刻苦,连自恃资历深的老军也不落人后,面目焕然一新。江原纳闷地看我:“你挑选人才的眼光不错,为什么在南越处处撞墙?”
我瞪他一眼:“我在南越的部下也个个都是人才!”
江原敲我一记道:“现在有什么好炫耀的,我宁愿他们个个蠢材!”顿了一下补充,“就像那个罗厉。”
我皱眉:“罗厉倒不是蠢,只是仗着皇兄信任,为人有些太骄横。结果非但处不好与下属的关系,还将蜀川弄得一团乱,这都是平日目中无人的结果。如若此人能够得到教训及时改正,未尝不是栋梁之才。”
江原笑道:“千万别改,也别迁往他处,都像你那般治理蜀川,我们还怎么能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