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越江吟 南州 2625 字 2022-08-26

易青向我拜了几拜,目中含泪,神色间却没有多少遗憾,他将江麟抱上马背,接着自己跨上去,又深看我一眼:“殿下保重!”拉紧马缰,朝山下奔去。

程休眼中流露出佩服神色:“易将军一片忠心,殿下却能想出如此丢卒保车的狠招,小人由衷叹服。”

直到再听不见马蹄声,我才回身向他一笑:“你觉得我狠心,为什么却不阻止?”

程休正色道:“孰轻孰重小人还分得清。”说着牵过另外两匹马道,“殿下请上马吧!”

我微微笑道:“以你的武功,即使上了马,你若要将我追回来,不费吹灰之力罢?”

程休目光一闪,接着垂首道:“小人不明白殿下的意思。”

我负手踱了两步,悠悠道:“五年之前,我率军攻入成都,颁下严令不得扰民,否则按军法论处。有一名偏将曾与城中一商贾有仇,不顾军法,趁乱将那商人杀了,后来追查起来,虽有众军士劝阻,我还是没有留情,从那之后,安抚蜀民顺当了许多。我依稀记得,那偏将是庐陵人氏,姓程,不知道你认识么?”

程休神色陡变。

我淡淡道:“你要将我引到哪里去?如要杀我,何不就在这里动手?”

程休脸上的恭敬消失不见,眼中透出一丝冷酷:“原来你一开始就不打算信任我,却让我误以为可以骗过你。”

我笑了笑:“不如此,你又怎么会为了博取我的信任而说实话?”

程休慢慢放掉手中的缰绳,森然转身:“你果然狡猾!无怪以前几次精心谋划的刺杀都功败垂成。既然你已知道,我也不用再联络赤冲,只要能除掉你,就算暴露身份也无妨。”

我心中一凛,冷冷道:“原来流砂会的事你也插过手,但赤冲是我南越组织,他们未必便会受你利用。”

程休冷笑道:“流砂会早已受晋王控制,是他要除你,我不过顺水推舟而已。但是几月前赤冲便得到了指令,一旦发现你的踪迹,必杀无赦。就算不为私怨,今日杀你,也是名正言顺!”

听到这话,我蓦然觉得胸中像被寒冰浸透了一般,僵冷点头:“必杀无赦……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忽然望向程休,“那么,你要动手了么?”

程休对上我的目光,表情一震,本来满脸的仇恨中却似乎带了一丝忌惮,他没有立刻动手,只看着我缓缓道:“殿下毕竟是我南越大将,我虽要杀殿下,却不敢稍加亵渎。殿下还有什么话留下,我可以代为转告。”

我漠漠一笑:“没有什么话,只有一件事想请你答应,我死之后,不要再追杀易青。”

程休略有些意外,接着恨声道:“你死到临头还要装腔作势,千方百计保一个护卫,却不肯放过我唯一的弟弟!”

我静静看他一眼:“军法如山,令出必行,若是换了易青,我一样不会容情。但是今日换作程偏将,我同样会救他。”

程休愣了愣,眼中似有什么微微激荡,开口时语气却依旧冷酷:“只要割下你的头颅,我可以考虑放过他!”这句话说完,他不再给我任何机会,瞬间目中杀气毕露。

我只觉一道凌厉掌风劈来,呼吸为之一滞,抬手抽出腰间长剑,在他面门前虚刺一招,乘机后退。程休立刻紧逼几步,掌影交错,狂风骤雨般向我袭来。我仗着眼疾手快,在他掌力将到之时,翻转手腕,挥剑向他手臂几处大穴刺去。程休吃了一惊,被迫收回掌力。

所幸他是侍从身份,没有权利携带刀剑,我仗着手中兵器,剑招频出,勉强将他挡在三尺之外。顷刻间,几十招已然拆去,程休的拳掌始终无法接触到我的身体。焦急之下,他出手越来越重,招式却越来越快,绵密掌风变成一道无形的屏障,将我罩在其中。

我牢牢握住剑柄,全神抵挡袭来的掌锋,却无法抵抗掌风下一股股劲力的侵袭。没有内力护体,五脏肺腑几乎不堪一击,又拆几招,气血翻江倒海般在胸口搅动,口中的腥味越来越重,知道自己已经撑不了太久。

程休看出我已是强弩之末,不再急于求快,每一招的力道却都加重了几倍。我手中长剑疾挥,却还是在他内力笼罩之下不住后退,气力已经渐渐耗尽,化去他的招式越来越艰难。不知不觉中,后背撞上一棵树干,居然已经无路可退。

程休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顺手一掌拍来:“殿下,玩得够了么?”

我并不答话,长剑向右绕了半圈,直击他臂弯。

程休冷冷一笑,手掌翻回,居然空手握住剑刃,硬生生将剑身荡开。我奋力回撤,程休却丝毫没有躲避的打算,剑锋在他手上拉出一道深深血口,皮肉翻处,筋脉清晰可见。他低吼一声,不顾手上血流如注,反而更紧地握住剑身。

我感到全身一颤,一股巨大的劲力通过剑身传递过来,只有拼命咬紧牙关。程休目光微闪,手臂只向后一带,我立时拿捏不住,长剑脱手。

事到如今,再没有一点机会,眼睁睁看着程休向我举起手臂,我忽地冷笑一声:“好!”却不知是赞他胆量,还是反讽自己。只是一张口,鲜血就顺着嘴角涌到颈间。

就在这时,程休突然警惕地望向山路尽头。我这才注意到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有人正向这边疾驰而来,不由精神一振。程休察觉到我的变化,冷声道:“别指望有人来救你!”说罢蓄起内力,抬掌狠狠向我胸口击下!

一阵撕心裂肺般的剧痛传遍全身,再也挡不住胸中涌出的热流,我摔倒在树根边,大口大口吐着血。看着身下枯叶片片变成红色,忽然觉得有些忧伤,难道我注定要丧命在南越人手中么?

突然,我听见一声凄厉得几乎要刺穿耳鼓的喊叫,有人纵马直冲过来。上前来割我首级的程休不由失色,眼看马蹄就要踏在身上,只得就地一滚,起身挥剑刺向马头。那人落了马,立刻发疯般拿剑砍去,顷刻与程休缠斗在一起。

待看清来人,我霍然撑起身子,张口欲喊,嘴边又涌出一股鲜血,只得捂紧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