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于是进了屋,果然有个人已经在座,江进送来的一堆东西就堆在桌上,他似乎很感兴趣地一个个拿来翻看,脸上的神情却比裴潜还要不耐烦。他抬眼看见我,冷冷道:“才半天不管你,就逛到韩王那里去了?逍遥得怎样?”
我此刻真是半句话都不想说,何况这问话听在耳里分明就像在嘲笑,于是冷冷敷衍了一句:“好得无以复加。”
江原顺手拿起一块透亮的玉玦:“嗯,赏得也好,都是名贵之物,我记得从没给过你什么东西。”
我淡淡道:“赏赐没有白给的,还是没有更好,表示两不相欠。”
江原哼道:“他欠了你什么?居然拿这么多赏你。”
我对他微微拱手:“殿下来这里如果只是纠缠这些小事,恕下官不能多陪了。”
江原面色一沉:“等了你这么久,原来都是白费。好,我只是来问一句,明日要去猎场围猎,你去么?”
我道:“下官的情况殿下是知道的,去了也没什么用处。”
江原冷冷道:“那好,明天你就留在这里,天御府人员剩下的大小事务就暂且交给你处理。”他说着起身。
我将他送到门口,江原突然顿住:“凌悦,我在想,如果你现在不是失去武功,对我的态度会不会不一样?”
我脚步同样一滞,却没有看他:“无谓的事,我从不去想。”
“如果一定要你回答呢?”
我低头想了想,无奈一笑:“可能会更令你不满罢。”
江原沉默一阵,末了他点点头,表情依旧冷淡:“也对,想起你在南越时的表现,那也确实不怎么样,相比之下还是现在好些。”他望着门外漆黑的夜空,自言自语般道,“可是我却情愿看到那时的你。”
我自嘲地笑:“就算那时的我,也已不是原本的我了。”
江原神情微动:“原本的你又是怎样?”
我忽然抬眼看他:“不用人相救,我可以自保;不用做别人的属下,我一样能立足;有人敢冒犯,我立刻能将他杀了,不必想出很多计策来周旋;谁对我做了不耻之事,我一刀刺去,不用想到这人的恩情……”
江原面色越来越不好看,回身抓住我肩头:“凌悦!”
我讽刺一笑:“如果我的内力还在,没有人能随随便便碰我。”
江原手指倏然一松,却立刻收得更紧,他直盯住我,既不像发怒也不像责怪,只是眉头渐渐紧缩“凌悦,”好一阵,他低声开口,“我要怎样对你才好?”
头一次听到他如此低软的语调,我不禁愕然,转眼又看到他蕴含着几分失落的眼神,下意识偏开了头。不知怎地,比起面对他平日的疾言厉色,那眼神反而让我有些慌乱。
江原仍是皱眉看着我,双臂因为用力而微颤,明显在克制着什么。我突然想起江进将我搂入怀里的那一刻,若是他也做出同样的举动……我不由又看向他,心里腾起些说不清的异样感觉。
江原见我又看他,冰冷地一笑:“为什么这样看我,以为我会动你么?难道在你心里,我不但霸道,还是个禽兽?”见我没有说话,他一把推开我,“我说过的话从没有不算,但是你也不要得寸进尺,明天可以不去,却不要趁机乱走!”说完飞快下了台阶,头也不回地走出院门。
我晃了晃身子,缓缓坐在门槛上,伸手按住胸口,觉得那里正在突突乱跳。我定了定神,叫道:“小潜!”
裴潜从西厢飞跑过来,惊讶道:“天这样冷,你怎么坐在这里!”急忙扶起我,“是不是燕王说了什么?”
我摇头笑道:“一定是酒喝多了,心里很乱,睡一觉就好了。明天他们都去围猎,我不去了,你想去的话我找武佑绪照应你。”
裴潜撇嘴道:“就算你去我还不想去呢,让别人取笑我骑术差么?”
我笑了:“你这么躲着,恐怕要永远被人取笑了。”裴潜不服气地哼了一声,却还是坚持不去。
第二天我起得挺晚,裴潜已经早早起来练拳了。洗漱之后,叫来一个小厮询问,得知几位亲王和将军们天刚蒙亮就去了山北的猎场。围猎也是比试的项目之一,不但有趣味而且油水足,就算争不上名次,捞几只猎物照样够本,因此能去的人都去了。
我站在院中看裴潜练武,不时指点他几句,然后拿一把剑自己练练动作,一套剑法使下来,倒还能算圆转自如。我有些欣慰地察觉,虽然内力仍旧接济不上,身体耐力却好了很多,正想接着练,一个侍卫急匆匆闯进来:“凌大人,不好了!”
我收了剑,奇道:“什么事?你不是世子的侍卫么,怎么没跟去围猎?”
那侍卫忙回道:“小人确在世子殿下身边侍候,可是世子说昨日劳累,并没跟燕王殿下同去。哪知小人送早膳时,却发现世子不见了踪影,一问门卫才知世子殿下骑马出门去了,却不知道去了哪里。”
我提着剑向屋内走,随口道:“或许世子去猎场了,你们再去找找就是,告诉我有什么用?”
侍卫急道:“小人敢确定世子不是去猎场,万一世子有什么意外,小人担待不起,左思右想,只有来禀报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