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一见我似笑非笑的表情更是恼怒,用命令的口吻道:“喂,快给我道歉!”
从来还没有人以这样的口气对我说过话呢。
我打量这少年,身材有些瘦弱,个子不过到我胸前,衣着虽然普通却看得出质地很好,脸上被混着尘土的汗水冲花了,看起来有些狼狈,却掩不住眉宇间一股贵气,再从他颐指气使的口气看,必定是哪个富庶人家的子弟离家出走了。
看看他没什么地方受伤,我故意笑道:“走路不长眼睛的怕不只是我吧?你这么急匆匆一个人要去哪里?你的父母呢?他们可知你离家了?”
少年神色一下变得警惕起来:“不用你管!”举步要走,大概还是咽不下这口气,回头对我道:“从来没遇到过你这么粗鲁的人。”又瞄一眼我的燕骝:“你怎么可能有那么好的马?怕是偷的吧!慌不择路才跑这么快,撞了人又不道歉,显见得强盗行径!”
我苦笑,虽然我只穿了一件半旧的便服,但好歹是领军千万的统帅,怎么看也不至于像个贼吧?这个小家伙还挺厉害,他能一眼看出燕骝不是寻常的马,更说明身份不一般了。
“好吧,我撞了你,我道歉。可是你也惊了我的马,还诬陷我是盗马贼,该不该向我道歉?”
少年一时语塞,却嘴硬道:“谁知道你说得是真是假?”将手中包袱向背上一系,扭头便走。
我提醒道:“你不是跟我一个方向么?怎么往回走?”
“多管闲事!”他又白了我一眼,好像故意与我作对一般,既不折回也不向前,却捡了一边的小岔路大步走开。
脾气倒挺倔的,就看他能倔到什么时候吧。
我含笑看着那小鬼的背影,故意没告诉他那岔路迂回曲折,比走大路要多费上好几倍的功夫。
我可不是好好先生,既然他这么别扭就让他多吃点苦头,日后等他回了家就知道珍惜了,好好的家不呆却自己跑出来,也不知是哪家的孩子这么任性。
这么一耽搁,后面的护卫便跟了上来。这两名护卫,年纪较长的一个叫刘钧,年纪和我差不多的一个叫易青,我对他们的信任就仅次于宋然了。
两人见了我都是大舒一口气,委婉地责怪我不该丢下他们两个自己单独跑掉。
那叫刘钧的年长护卫警惕地问道:“我远远见殿下似乎与一个人在一起,到了近前却又不见了,不知道那是谁?”
我重新上马,边走边告诉他们方才的事情,等我说完,发现两人张口结舌地看着我,我奇怪道:“怎么了?你们怎么都这副表情?”
刘钧笑笑没有说话,易青却犹犹豫豫道:“殿下……您这么对一个小孩子会不会太过分了点……”
我撇嘴道:“你不知道那个小鬼刺得很,要不是我心肠软,早教训他一顿了。再说是他自己故意不走大路的,难道能怪我?”
易青和刘钧对望一眼,显得有些无可奈何。我看着他们道:“怎么?你们不会以为我会报复一个小孩子吧?”两人的眼中同时射出怀疑的光芒,看得我心里发虚。
我不由怒道:“你们这是什么态度?我堂堂越凌王怎会欺负一个小孩?”这下两人眼中又射出“明显如此”的意思。
岂有此理!我催促燕骝马快走,心想还是将这两个家伙甩在后面的好。
易青早在后面急得大叫:“殿下!慢一点!”
我虽故意不回头,却也不敢再放纵了,只是抢在前面,和他们保持一段距离。毕竟我早已过了任性的年纪,哪能为这点事认真呢?不过若不装作气愤一点,我会很没面子的。
天快黑的时候到达了一个江边小镇,这里已经离江陵很近了。
本来刘钧建议我们一路走到江陵住下,可是这样一来,江陵郡守一定会兴师动众为我接风,那就违背我的初衷了。
我断然拒绝刘钧的提议,就在小镇上找了一间客栈住了下来。
这里的环境确实不怎么样,布置简陋,房中桌椅大都陈旧不堪,到处都有些脏兮兮的。
刘钧还担心我能不能习惯,我笑说我又不是罗厉,就把他推出了房间。
结果我还是有大半的时间躺在床上干瞪眼,虽然觉得累,却怎么也睡不着,大概直折腾到半夜我才有些迷迷糊糊。
居然梦到白天那个小鬼,拿了一把青草逗弄燕骝,那青草还带了股甜香味……不对!
我猛地警醒,闻到房中果然有股隐隐的香气,来不及思索,屏住呼吸在黑暗中摸到一个茶杯挥手向窗口方向掷去,同时跳下床喝道:“是谁!”
没看到人影,却发现窗纸上插着一支竹管,上面正扣着我掷的茶杯。我拿起随身长剑跃出窗外,正与刘钧撞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