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长生也没办法,这是生病留下的后遗症,他也想手脚灵活点,只是越战战兢兢就做错,心里紧张又害怕,恨不得把自己肩膀缩起来。

站在人堆最后面,他要把自己缩小小的,最好消失那样缩在后面,从书桌前一眼扫过去几乎看不见。大王轻轻地开口,“上茶”

虽是侍卫,古怪的管事还把各种贴身伺候的活交给他做,茶水便是其一,他只好硬着头皮出去,找了一个刚送进来的装着滚水的乌银梅花壶,又拈了一个成套的杯子,手脚迅速的倒了一满杯,为了显得利落点,嗖的转身,没想到衣角挂了凳子,身体一晃那水就洒在手背上,滚烫滚烫的啊,右手一扔就把它倒到左手,茶盖滑下去,这下好了,一杯水整个扣在左手上,长生如果不是碍着大王,早就疼得龇牙了。甩着红肿的手,弯着腰直吸气。

上面一个低沉的声音说:“小心。”大王如同前几次他惹了麻烦之后一样轻轻皱着眉头。一双眼睛深不见底的看着他。

长生心里一慌,也不敢甩了,杯子被他打破了,地方进贡的杯子,价值连城,他这下又闯了大祸。

傻傻站着,右手抓着自己肿的猪蹄一样的左手,长生吓得不知所措。

奏章翻了几下,就被不耐烦得抛下,大王象是有心事一样,闭上眼睛都能闻到他身上心绪不宁的气息。长生动也不敢动,生怕自己再惹怒大王。

诸如此类的情况越来越多,还好大王虽是不耐烦他,但还是没有责怪他,只是每次眼神里都会闪过一抹奇怪的神色,如果非要打个比喻的话,有点像是……疼惜?

不过平时大王还是对他不褒一词不贬一词,甚至不曾多看一眼。大部分时间都在案前,衣服上的黑色大毛衬得他威严而深沉,旺盛的火炉把人熏得脸都红了,长生陪在他身边,一站就是一整天,他连头都不抬一下。一个人静静的站着,一个人静静地写。

他批奏章一向全神贯注,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样子,可是有一天,清昼轮值,正撞见了长生,两人互相笑笑,清昼用唇语问长生,“你的手好了吗。”

那天清昼知道后去看望过他,长生也用唇语回答:“没事。”清昼回答“那就好。”然后两人又对视着,默契笑了一下,正在这时,忽然啪的一声,本来夹在两人中间认真批奏章的人,把笔摔在呈上的奏折上,黄纸上墨迹撒了一大道。

两人立时噤声,大王没让他们收拾,他们也不敢动,大王一个人看着前面的奏折,呆呆的看了半晌。

熬过了下午,下了书房,两人都舒一口气,躲到一架蔷薇低下,清昼抚着胸口说;“刚才真是吓我一跳。”现在他们两个甚是熟捻,说话动作没什么顾忌,十分亲近的样子,清昼没有原来那样端着架子,像普通的少女那样,带了一丝撒娇口吻的说:“你看手心都出汗了。”大概是太兴奋还真凑给长生看,长生轻轻抓着她的手看一看,还真出汗了,宽溺而温和的对她笑了一下,清昼也看着他,两人在夕阳艳光中的蔷薇架下,微笑对视,很久,清昼脸上有些羞色,轻轻地抽回手,连一声再见也没道就跑了。

长生犹自维持着那个动作,脸上还带着刚才那温和宽溺的笑意,一回头,却看见大王神色恍惚的从身后的蔷薇架下走出来,长生脸一下僵了,像是偷情被人抓住一样。

慌忙而心虚的给面前的大王跪下,那人看着他半天没有出声,长生只是跪着就感觉到夕阳中安静的令人窒息的空气里,无数情绪无数悲喜盘旋,像是要把自己吞没一般,如飓风,如海啸,但是最终都渐渐退去,只剩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带着无奈与晦涩的忧愁,在耳边,轻轻响起。

那声调好似在说,我该怎么办,我该拿你……怎么办。

长生本以为这次肯定要遭惩罚,至少会被训斥。没想到那些飓风那些海啸千回百转之后,那人只低沉的对他说“起来吧。”声音中无限温柔而疲惫的抚慰。如同诱哄一个不肯回家的孩子,无计可施,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