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凌呆呆地坐着,早已听而不闻,脑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他知道了……他终于还是知道了……原以为那件沾血的袍子被陈铿烧了,他的病也好了,这事永远不会被翻出来,谁知人算不如天算……真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这是报应吗?袁峥今天的反常和冷淡,是对我的惩罚吗?
胃部开始一抽一抽地疼,却比不上心底已结了两个月的伤疥被活生生撕开的锐痛,也许是脓总得流出来,这痛楚已经晚来了这么久,老天够宽容了。
看他呆滞着眼神不动也不说话,脸色开始变得难看,连嘴唇也在失去血色中,周阿根开始惊慌:“殿下,我,我不该说出来的,我又错了……我去叫小四来……”
周阿根仓惶奔出,高凌捂着胃部无力地往后倚去:袁峥,我知道你比任何人都对我好,可是我怕说了以后会失去你的爱和信任,哪怕是对我有了戒心,得到了再失去,这种事我已经经历不起第二次。我错了,我早就后悔了,只是不敢告诉你罢了,你到底在哪儿?别丢下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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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寒料峭,初春的夜晚并不比严冬好过。袁峥踌躇在京城街头,步履踉跄,失魂落魄。夜静更深,悄无人烟,仅有一两家尚在做生意的酒肆透出一星半点的光来。想买醉,却怕酒后误事,京师重地,多少眼睛盯着自己,就等拿着把柄将人掀翻,因此醉不起。偶尔有一两条冻得瑟瑟的野狗夹着尾巴溜过,安疆王自嘲地想着,如今的自己是否还不如这丧家之犬,它们是无家可归,自己却是有家怕归,只想找个地方安安静静地想清楚,怕人打扰,甚至连出府都是做贼般翻墙而出的。连高凌都怀有不可告人的心思,究竟哪里才是安身之地,哪个才是能交付全部的人?
启明星暗淡下去,天光微明,街上开始有三三两两的人走动,然后各种菜贩和买卖人、赶早市的百姓渐渐多起来,袁峥想,原来自己已经游荡了一夜,又是新的一天,府里会不会因为自己失踪而闹翻天?不会的,有高凌在,他不会让王府乱阵脚的……我什么时候已经对他如此看重?高凌,你到底存了什么心思?你对我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我该如何与你相处下去,还能当作不知道而毫无芥蒂吗?你那么聪明,大概昨天就看出来不对劲了吧?我到底该怎么办?
眼前是宽阔的大街,却没几个人出没,景致也有些眼熟,哦,想起来了,这条街上住的都是达官贵人,文人雅士,自然安静。对了,韦成涛!前太傅韦成涛,既是我的义叔,又是高凌从小到大的恩师,一定最了解他!这种事不能和老娘说,免得她担心害怕,只有韦叔才是唯一可以一吐心事的人!他一定知道高凌的真实想法!
第 79 章
韦府池塘边堆砌着不少大石,中间杂生着不少花草,因少人踩踏,石上生了厚厚一层青苔,倒也别有风味。池塘是引了活水的,带进来不少鱼儿。韦成涛起得早,坐在塘边垂钓,一副悠闲的模样。
管家引了安疆王进来便一言不发地退下了,剩下叔侄二人一坐一站。袁峥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直到韦成涛抬手拎起一尾小鱼,将之从钩上摘下却又重新放入水中,才走过去躬身施礼:“小侄见过世叔。”
韦成涛好似这才发现袁峥,却坐着没动,手上没忘了给钓钩上鱼虫:“哟,是你啊,来得倒早。”
“世叔您起得也不晚。”袁峥陪笑。
“诶诶,让开点,你的影子把鱼都吓跑了。”韦成涛挥动手中渔杆,毫不客气地将他赶开一点距离。“吃过早饭了吗?”抬头看一眼袁峥,“你脸上什么表情,笑得比哭还难看,出什么事了一大早来烦老夫?”
“韦叔,”袁峥为凑近点,站上塘边一块大石。“小侄确有要事请教。”
“说吧。”甩手将鱼竿抛入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