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崔碧城揪着我想要蹿到墙壁外面的书柜那边,可是门外脚步纷杂,眼看就要破门而入,老崔低叫了一声,“糟了……”
可是他的眼睛并不看着门外,反而扬起来,看着我身后的房梁,眼神很是复杂。我一惊,正想回身仰脖,谁知道眼下情势陡然生变,我感觉后脖领子一紧,全身像一只被吊着脖子提起来的熏鸭一般,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拽上房梁。我被吓的要大叫,可是身后一只手猛地捂住我的嘴巴,让我无法出声。
崔碧城在下面看着我,他用食指挡住嘴巴,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随后,他双手抱住廊柱,梗着脖子用力向上一撞,脑门当即就开花了,他全身一软,泥一样瘫在廊柱下。
此时,大门被人踢开,一队带刀禁卫闯了进来。在这些人后面,跟着新任刑部侍郎李芫,这个人是出了名的鬼难缠,谁的账都不买,谁的门人都不是。他穿着官服,因为外面的大雨,官服都湿透了,乌纱上的雨水顺着双翅淌到地下,青砖石的地面湿的一块一块的。
李芫一见眼前的情景,他怔了一下,然后连忙上前弯腰用手指去探崔碧城的鼻息,屋子外面一个异常熟悉的声音问他,“怎么样?”
李芫连忙躬身对着门外的人行礼,“殿下,嫌犯崔碧城重伤昏迷,不过据臣看,性命应无大碍。至于缇骑密探尤平安,则被杀身亡。”
无人说话。
此时,门外悄声进来两个人,一身帛丹色飞鱼服,腰间佩着秀春刀,从官服上看,他们是缇骑北镇抚司指挥使一流的人物,面生年轻,恭敬的站在门边,迎入裹着黑色披风,戴着风帽的太子。
我被身后的人按在房梁上,这里是暗处,下面的灯火根本照不到我这里,那个人在我耳边极轻微的说了一声‘别出声’,这才慢慢松开了堵住我嘴巴的手。
下面的李芫说,“此时案情不明,刑部应该立刻拘押崔碧城。”
文湛双手摘下风帽,安静的看了看周围,说,“可以。”
“殿下,那尤平安的事……”
“抹去他是缇启密探的一切证据,交给顺天府尹查明死因。”文湛说完,转身要走,可是他看李芫有一丝欲言又止,于是问,“还有什么事?”
“殿下,臣……方才在外面看到一匹马,分明是西域进贡的名驹翻羽,据说它行越飞禽,是万里挑一的宝马良驹。臣爱马如痴,自然不会认错,这是当今圣上赏赐给祈王承怡的坐骑。殿下,要不要再仔细搜查一下,或有漏网之鱼。”
……这个,是在说我吗?
文湛冷笑说,“小王刚从祈王府邸过来,祈王出城安抚饥民,于申时回府。李侍郎,内阁给你的上谕只是让你拘押崔碧城,不宜牵连其他。”
太子说谎。
李芫听完,默默的呆了片刻,随即起手施礼,“下官知道了。”
崔碧城被两名禁军架了出去,文湛戴好风帽,扫视了一下周围,忽然,他抬头,看着屋内正堂上挂着的画作和对联,还有顶部一块小木匾,刻着大篆“商道”。外面雷雨交加,屋内灯火荧荧,一切晦明晦暗。文湛面无表情戴好披风,转身离开,寂无声息,就和他进来一般无二。
我的双手一直紧紧的抱着房梁的顶端的柱子,等下面的人都走空了,我心一松,就要扭头去看我身后的人,谁知那个人又拎起我的后脖子,直接把我扔了下去。幸亏我这几个月养的皮糙肉厚的,从那么高的房梁摔下来,只是滚了两下就停当了,我从地上爬起来,仰头一看,登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房梁上的人穿着一身黑,脸上罩着一个白色面具,一张秀气好看的瓜子脸上没有五官,在那个面具下,一双苍蓝色的眼睛,冰一样的锋利冷酷。
这个不是当年在冉庄老崔家要杀我的刺客吗?
可是,那双眼睛,分明又是小莲呀!
我叫了一声,“小莲你……”
那人一晃,没影了。
整个房梁空空如也。
屋子里满是一股血味,外面还有禁军把守,此地不宜久留。
我从书柜后面的密道走到后花园,看看左右无人,开了西角门开溜出去。我饶了一个大圈转到前门去牵我的爱马大白菜(就是名驹翻羽,据说是周穆王八骏之一,行越飞禽。不过它的名字我嫌拗口,所以为它改名为大白菜),我怕李芫那个倒霉催的把我的爱马监管起来,他自己守株待我这只兔子,结果我等了两刻钟,刑部的人,禁军的人不但不守着,反而都撤了。
一炷香的功夫,顺天府尹的人马开了过来,有人要牵大白菜,那匹马仰天嘶叫了一声,吓退了那些人,然后它自己撒开蹄子,吧嗒吧嗒的跑掉了。我从这边的胡同穿过去,在雍京泗水码头的一棵老槐树下正好看到大白菜正在吃草,我打了一声口哨,把它叫了过来,我连忙骑上去,回王府去了。
黄瓜重伤卧床,裹了伤,喝了药,爬在床上刚睡着。他不能伺候我换衣服,所以当我像一直落汤鸡一般出现在湖畔阁楼的时候,文湛当即就知道了。那个时候,他正在我的卧房看书。
文湛的鸦翅一般的眉毛轻皱了一下,“在自己家里怎么也能淋成这样?柳丛容,伺候承怡沐浴更衣,再把外面泥炉上小火煨着的姜汤拿过来。”
我挡住他,“文湛,阿嚏,我想和你说一下崔碧城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