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匠看丞相脸色缓和了一点,方才放下心来。他走到外头去招呼两个壮丁来,麻利地就把东西搬下去了,堂上变得开阔起来。
花匠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走上来打听两句:“相爷,您这是要当驸马了么?”
果然话一说出口就遭了丞相一记虚耳刮子,虽说没打到脸,这风声还是呼呼响。
“回头就给你们娶个丞相夫人回来,这空荡荡的府里,是缺了点什么。”丞相看看门外的花木,月光一照,寂寂有声。
花匠一听更有兴趣了:“相爷您有意中人了?难得啊!是哪家的姑娘入了相爷您的法眼?”
丞相面上得意起来,他笑得眉尾都落下了一个漂亮的弧度,花匠难得在丞相面上看到这样生动的表情,似乎整个春天都融化在里面。
“济南翁氏。”丞相笑着站起来,拍拍花匠的肩膀,“跟本官门当户对。”
花匠听说过济南翁氏煊赫的名号,当今朝廷的将军,也是来自于此。丞相是不得了的人物,背后的泸州晏氏更是世家大族,这样一看,倒还真是对头!
“那恭喜相爷。”花匠说,“不过这公主怎么办?”
“小事,不值一提。反正都是做戏,你以为公主她心里没别人?”丞相指点两下,笑得狡黠,藏山不露水的老狐狸,什么时候都是胸有成竹的样子。
花匠明白他的意思,他知道自己老爷胸中有城府,遂也不太担心。
“童子呢?童子睡了没有?有没有读书?有没有练字?”丞相转了个话题询问,这是他每天必问的几个问题。
花匠一一回答,丞相心中高兴,这真是个愉快的夜晚。正好,他心里还打了个算盘,这么个良辰美景,可不能浪费了!
“你也歇下吧,本官出去一趟。”丞相嘱咐两句,撩起袍子要往门外走。
怎么才回来又要出去了?花匠心里惊奇,但他不敢多问,只得把自家老爷送出去,左右看好了门,方回屋去睡下。
将军回到府中早已有人给他备好了热水,浴池里热气腾腾的,燎着沉香,点了两盏八角灯笼。将军特意嘱咐灯火少点一点,他喜欢暗一些的环境。
旁边的屏风上搭着他衣裳,织金锦屏绣着苍山大雪,很有北疆的气质。将军泡在池子里,时不时往后头瞧一眼,瞧来瞧去都是空荡的,寂寂寥寥。
丞相这个糊涂脑袋,不会真的不来了吧?这都是什么事啊!将军抱头反悔,要是当初直白地说出来就好了,丞相这种人,不就是喜欢单刀直入吗?
可是再反悔也没用了,将军颓然坐在池边,浇起水来淋自己的肩膀。热气混合着香气袅袅升起,熏得他有些醉,月上中天,清光婀娜。
忽地背后吹来一阵凉风,将军回头没好气地喊一句:“福瑞,过来把门关好!”
半晌,屏风外传来浮佻的笑意,再一看时,屏风上搭着的衣服已经被勾下来了。
“你叫我什么?福瑞?”来人裹着一身桂花香,“原来你背地里给我取了这么个名儿,不错,甚是欢喜。”
将军目瞪口呆,这莫不是说曹操曹操就到?来人俨然是把这里当成了他自己家,一边走过来就一边解下自己的腰带,环佩落在地上叮咚作响。
眼瞅着丞相脱掉了外袍,脱掉了中衣,再脱一件,就要露出他的肌肤来了。将军虽然很想继续看下去,但仍然慌忙转过头去作正人君子样。
“将军怎么不多看几眼?”丞相瞧见他这般模样,心里乐得喜滋滋,“本官这身段,你看一眼不吃亏。”
“你怎么来了?”将军冷着声答非所问,明显是为了遮盖他的慌张。
丞相抱着将军的衣裳闻了一下,扑鼻一阵香。丞相霎时皱起了眉头,这香味,分明就是安息香!
骤然他攥紧了手中的月白绸缎,本想穿上的,现在他却没这个雅兴了。
好在丞相相当克制,他不动声色地顺过胸口的气,曳着手中的衣裳走过去,在将军旁边坐下来,看看他湿润的眉眼,笑意温然。
丞相裸着一双长腿,把将军吓了一跳。他忍住自己乱飘的视线,别过脸去看浴池一角的灯笼,平常道:“你怎么不穿件衣裳,有伤风雅。”
“这什么地方你还讲究风雅?”丞相帮他理顺头发,“你且说说,你的衣服上怎么熏着安息香?以前不都是苍山籽和雪松木吗?”
将军瞥了一眼丞相手中的袍子,不屑道:“你把它扔掉吧。监军天天抽着安息香在我旁边晃,兴许是这样染上的。”
丞相心中一缓,松和道:“你讨厌这个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