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本座也是要陪他一辈子的。是睡是醒,归根结底又能如何?”
“……”
温枫愣了许久才点点头,走人。他恍恍惚惚地转出门来,正好撞上同样是来探望的萧东河。
近侍扯着左使的衣袖,语调麻木:“完了,完了……教主可能真的快要疯了……”
木屋外的萧东河毫不客气地拍了拍近侍的脸,“得了吧,你从十几天前就和我哭你教主快要疯了呢。”
温枫失魂落魄,茫然道:“可……”
他心里说:可我怎么觉得这回是真的呢……
“振作着点儿,温近侍。”萧东河用力拍了一下温枫的后背,沉声道,“怎么着,也得等这个春天过去再说罢。”
……
片刻后,药碗空了。
木屋内,云长流点燃了烛台。教主自己是不太喜欢点灯的,从小的毛病;可他会为了阿苦,为了关无绝去记得点灯,也是从小到大未曾变过。
四壁被染上混黄的光亮,也暖暖照着床上那人苍白的面颊,低垂的鸦睫。
云长流挽起衣袖,去将药碗等一应物什洗干净了,又将地板扫了一遍,最后简单洗漱一番,解开发带除去外衣,再转回床榻前。
云长流惯例地俯身下来,瞳中似蕴着纯透的光点。他单手虚虚撑在护法枕边,低头轻吻了一下关无绝的眉心。
教主舒眉敛眸,嗓音低柔如冬雪融作的潺潺春水,含着一圈圈儿荡开的涟漪,回荡在护法耳边,“……安心睡。”
烛光下,两人一躺一立。
此刻交缠于床榻的身影,宛如化作一体。
他不催他醒来,却哄他睡。
这一夜,灯烛长燃。
如之前的每一个夜晚。
次日破晓,烛泪干涸,灯火已熄。
如之前的每一个破晓。
破晓的天光自木窗外攀进了屋内,如一束鱼肚白的藤蔓,伸展着细小的生机。
那光藤先是爬过窗台下干净的地板,继而抚过案上已灭的烛台,又沿着椅子蜿蜒而上,照耀着自毛毯中滑落下来的那一袭雪袖。
最后,它于床头游弋,试探着在沉眠的病人眼睫上闪光。
漆黑细密的长睫,就在此刻无声地轻颤。
颤了两下,便继续归于沉寂。
又大约半刻钟之后,床上关无绝一直浅而平缓的呼吸,忽而略乱了两拍。他眼睑动了动,唇角也似乎微不可察地抿紧了些许。
终于,就在惨白瘦弱的手指下意识在床单上勾出一点褶皱之后,已经昏迷了月余的四方护法,终于缓缓地苏醒过来……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关无绝醒过来了,他被仔细地裹在暖和的两层软被深处,妥帖而舒适,意识却犹带着昏睡过久后的迷蒙不清。
他似乎是睡了好久好久,他已许久都没有这么安逸地睡过一个不被打扰的长觉。
仿佛沉于明亮的海中,身周却一直是暖洋洋的。有最令他心安的气息萦绕着,有人抱着他,亲吻他,予他花香,允他安眠……
关无绝茫然地眨了眨眼,吃力地将头自枕上侧过去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