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啊……干的好!!”
趴在地上的关木衍咳了两声,他抓起帕子,顺手擦了一把脸。一双老树皮般皱纹遍布的手拼命撑着地,老人想要爬起来,可紧接着他又倒回地上开始暴咳,呛出来的血把下巴和衣衫弄得更脏。
这一切的触目惊心都沉在夜色中,只能听见滴答滴答的水声,看见一团一团的深色污渍。
云孤雁终于在关木衍身前站定,纡尊降贵弯下身来,盯着长老的脸,叹气道:
“唉……关木衍啊关木衍。想当年,本座孤身入你苍桐山百草谷,生受你七七四十九种剧毒,以烛阴教整一座药门和长老之位,换你出山救流儿性命。”
“数数快二十多年过去了,你自个儿说说,本座可曾有一日对不起你?流儿又可曾有一日对不起你,嗯?”
关木衍盯着云孤雁,沙哑道:“没有。”
云孤雁冷笑,一脚踏上百药长老的胸膛。老人顿时双目圆睁,又噗地喷出一大口血,急促地嗬嗬喘息。
云孤雁面色不改,眼神深处却更加阴戾,他脚上缓缓加力,“你要埋首医药不理药门事务,本座允了;你还要求药门不设副门主,本座也允了;你要自由自在,息风城的规矩便落不到你头上;你要无拘无束,连本座都没受过你的跪拜之礼。”
“就这么纵着你二十五年了,关木衍呐,”云孤雁指了指那染血的帕子,幽幽地问道,“这,就是你最后给本座的东西?”
“——背叛,嗯?”
他用好整以暇的语气问,看着老人的目光有如看着一只蝼蚁,只等着心情好的时候一把捏死,“关木衍,你敢背叛本座?”
关木衍咧嘴笑了笑,连齿缝都是血红一片:“是啊。”
是啊。
这些年来,云孤雁的确未曾亏待过他分毫。
云长流继任教主后,优待他更胜于其父在位时。
是他背信弃义。
可他一年前就同那个温家的小近侍说过。
世上有时候是没法儿两全的,眼看着逼到眼前了,非得选了,也只能把心一横……
于是,他就把心一横。
“嘿,嘿嘿……”
忽然,满脸是血的关木衍笑了起来。
他颤颤地伸出手,竟胆大包天地指着云孤雁的鼻子,隔空点了点,老大不正经地道:
“怎么着啊,就许你云孤雁想救你儿子,不许老头子我也想救我儿子啊?”
这就算是承认了。
其实关木衍也没指望着自己那点小把戏能瞒过云孤雁,他知道这位老教主有多大手段。
可他还是这么干了,他想救那孩子,哪怕希望渺茫到近乎没有。
他知道关无绝执念太深,死了心要把自己的性命葬送,他拉不住,也没有资格去拉。最终找到一根不知有没有用的救命稻草,到底还是要寄希望于端木世家,寄希望于那个让他深恨了几千个日夜的旧徒端木南庭。
毕竟,人家是亲父子嘛,连着骨血的。
还有,人家是名门正派,几百年传承的大世家。
说不定就能把那孩子冰封的心给捂暖了呢?
听见关木衍这句话,云孤雁明显怔了怔。紧接着,他的表情变得十分惊奇,嘴角扩散开戏谑的弯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