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锦希从来都对端木临极为挂心,端木南庭当即就想要找这位小舅子商议,却没想到扑了个空,心内隐隐更加焦虑。他已经加派人手搜集这几日的信息,此时见着端木登也没有心思多加训斥,只是顺口问道:
“登儿……你这几日在外,可有见着什么异样?”
端木登没细想就摇头否定,“异样?没有啊。”
可话刚说完,他忽然心里“咯噔”一下。昨日才与之谈笑风生的关无绝的面容,忽然于脑海中一闪而过!
——叛教出逃的烛阴教四方护法突然出现在万慈山庄……那个黑布遮掩的严严实实的马车……马车里的人究竟……
某些他极不愿意承认的可能性浮于脑中,端木登的脸色一下子就白了。
虽然只是两面之缘,可他……他是真心喜欢这位四方护法的才情与脾性,他真心想拿关无绝当朋友,乃至是当知己的。
可如果关无绝当真在端木临这件事上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图谋,如果关无绝欺骗了他……
“怎么?”端木登一瞬间的神情变化没能逃过端木南庭的眼睛,后者的目光顿时锐利起来,不怒自威,“登儿,你可是知道什么线索!”
端木登心脏乱蹦,脑子里一片花白,摆着手脱口而出,“啊?没有啊,没有没有!”
“端木登!!”端木南庭哪里相信,顿时眉毛倒竖,指着长子疾言厉色,“逆子!如今事关临儿生死,你竟还敢说谎话!再给我说一遍,你知道是不知道!?”
“父亲息怒,息怒!啊——这个这个,”端木登冷汗都冒出来了,他脑子疯狂飞转,瞬间急中生智,脸上挂笑打着哈哈道,“哎呀,其实孩儿是在想啊,您看,要说异样,舅父他突然没声没息的离庄,这不就是最奇怪的异样吗?”
“只不过庄内规矩森严,孩儿不敢以下犯上无端猜度,就……心里乱想想,乱想想!”
“……”
端木登笑得蛮不正经,端木南庭的脸色却几番变幻。最终他长叹一口气,走过儿子身边,不咸不淡道:“罢了,你……唉!这么多年,我已懒得说教于你,下去罢。”
被这么毫不给面子的数落,端木登似乎也不往心里去。他口中呐着“恭送父亲”,却偷偷耸了耸肩,转身就跑了。
而如果端木南庭肯回头看一眼,就会发现端木登所行的方向并不是他自己的卧房。
仅仅片刻之后,端木登又站在了万慈山庄的大门口处。他从演武场拿了把剑,从马棚牵了匹快马,仅此而已,连衣裳都没来得及换。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他守了同关无绝的承诺。不过如果关无绝真的牵扯了临弟,端木登也不可能就这么放着不管。
他还记得关无绝去的方向,如今追上去应该还不晚。少庄主决定自己偷偷追上去,要么亲眼看个清楚,要么亲口问个清楚。
然而这一切端木南庭都不知道,他心里满满都是昔年失落的幼子。至于端木登这个没天赋、不成器还又天天胡闹给他丢脸的大儿子,他早数年前就已经几近灰心丧气,失望得不能再失望了。
可饶是如此,端木登不经意的一句话还是在他心中掀起了久久不能平息的疑浪。
那疑浪一遍遍地冲击着心坝,不安便如蔓延的裂缝一般向四面八方延伸开来。
终于……在自己的书房里负着手,焦躁地兜了好几圈之后,端木南庭下了令。
“去查!查顾锦希究竟往哪里去了!”
……
是日,入夜。
天公并不作美,这个晚上穹顶上的金黄弯月异样地亮,只有几颗稀疏的星子。
如此明亮耀眼的月夜,适合亲友欢聚一堂,适合伴侣谈情说爱,却并不适合搬弄阴诡,更不适合杀人见血。
可惜,这座荒丘之上,马上便要染一层月光也照不亮的黑了。
夜风吹过低矮的灌木丛,硬枝和小叶挤在一起摇动,发出细微的响声。没有虫鸣,没有鸟鸣,几乎什么声音都没有。
可是忽然又有了声音。
是车轮吱嘎声,是马蹄踩地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