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珮听见动静,终于忍不住把车厢的黑布掀开了一个缝隙,看见端木登额头上青筋就是一跳:“……这是什么人?”
两人如今可是遮遮掩掩生怕被烛阴教找到踪迹,再让端木登这么嚎下去可得了?关无绝只得认命地停下了马车,满面苍凉地叹道:“如你所见,怪人。”
冷珮低声道:“我们若是暴露了可麻烦得很,这家伙……杀了?绑了?迷晕了?”
“滚。”关无绝强作镇定,“听着,你待会儿千万别出声,我来周旋。”
于是,等端木登追过来的时候,关无绝已经将马车赶到了一个隐蔽无人的巷口,自己摘下斗笠下了车,迎着端木登走上去。
还没等这位少庄主开口说话,他便装出一副惊讶不已的表情,先发制人道:“唉呀,这不是端木少庄主么?你为何会在此处,还是这种打扮?”
“这个……”端木登正在大喘气,闻言讪笑了一下,“哈,这个说来话长,让关护法见笑了。我又是偷偷溜出来的……”
关无绝心道:以万慈山庄的规矩,想来也是……
这时护法才忽然觉得有趣,按理来说他们一个是万慈山庄少庄主,一个是烛阴教四方护法,都该是身居高位的人物。结果端木登却是个伙计打扮,自己也是布衣斗笠,还都是偷偷摸摸从自家逃出来的,如何不好笑?
可很快护法就笑不出来了,只见端木登忽然把双手一拍,奇怪地打量着关无绝道:
“哎呀不对,这话该我问你啊?关护法你不是那个,就是那个——叛教出逃——什么什么的?”
“你家云教主找你都快找疯了!你怎么会在这里?那马车上又是什么人,居然还能叫你堂堂四方护法给他驾车?”
“……”
关无绝顿觉现在是他快疯了。
这个少庄主看着敦厚,其实真的不笨,这几句连着问下来可称是一针见血。关无绝清了清嗓子,不经意地侧身挡住了端木登探头去看马车的视线,面上淡定自若:“咳,本护法自是有绝密任务在身,所谓叛逃也是障目的小把戏……至于车里的那位,恕无绝无可奉告。”
说罢,关无绝唇角又挂上他惯常的笑容,竖起一根食指贴在唇角晃了晃,望着端木登道:“少庄主,你我虽不过一面之缘,可无绝已经在心里把你当兄弟的,此次我奉命执行任务,少庄主可千万莫要同外人讲起我的行踪。若是这一桩差事搞砸了,教主可是要骂我的。”
“那个自然,那个自然。”
端木登爽朗地扬起眉毛笑起来:“原来关护法还有要务在身?太可惜了,本来还想着再请护法一同吃两杯酒……”
关无绝心里直发毛,暗想着绝不能和这家伙多纠缠下去,当即微笑道:“下回无绝定然奉陪,只是今日实在着急,这里就先告辞了。”
说罢,他便欲往马车的方向走去,没想到端木登往前蹿了两步拦在他面前,面上露出了些许急色:“哎哎关护法且慢!还请容我冒犯问一句,不知……不知这些日子过去,可有临弟的消息了么?”
关无绝微怔,心内暗暗明了。这端木登这么一路追过来,大约这才是他真正想问的。
他忽然又有了主意,便不急着走了,反而顺着端木登的话道:“不瞒少庄主,无绝这次的任务正是与你们家临小公子的事情相关。”
关护法说的煞有其事,顺口扯谎时表情无比自然。端木登立刻惊喜得不行:“啊?这这,当真吗!”
关无绝欣然颔首,他微微眯起了漆黑的眼眸,循循善诱道:“所以无绝还想问问少庄主,当初你们是如何得知端木临尚在人世的?听那江湖传言,似乎是有位仗义的神秘高人指点……”
这就是了,当初那个泄密的家伙……
他还没来得及揪出来呢!
端木登挠了挠头,“哦,你想问那位高人啊……要说神秘倒是真神秘,高不高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因为的确没人见到他的真面容,连身材声音也不知道。”
“这其实也不算什么秘密,只是有些丢人,山庄弟子便不好意思往外讲罢了。”
端木登露出回忆的神色,慢慢讲起来,“数月之前是临弟的忌日,当时我们端木家惯例设筵席祭祀,没想到祭祀到了一半,忽然发现临弟的牌位前多了一件东西,竟不知是什么人放在那儿的。”
关无绝问道:“什么东西?”
端木登声音略沉:“是一枚帕子,包着一种药材——独活。”
关无绝心下漏跳了一拍,他不自觉地皱起了眉,轻声重复道:“独活……”
于忌日筵席之上,在牌位前放独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