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临想了想,道:“只见过几眼,可他们似乎没我过的快活,也没人问他们有什么想要的。”
温环道:“自然没人问。你可知这些药人都是从哪里搜索来的?他们要么是被扔在荒郊野岭的弃婴,要么是被父母贱卖了的孩子。自懵懵懂懂被带进教里时,他们便已经不再是人了,盖了药人奴籍,就是奴隶与牲畜。”
“是这样?”端木临仍是笑着,只是眼底已经彻底地冰下来。
温环的表情仍是平淡,语调仍是柔和,“不必这样看着我,我只是替教主告诉你实情。”
“——你得了这许多优待,只不过是因为教主喜欢你,认为你值得罢了。”
“……”
端木临黯然闭上了眼。
他在心里悲哀地想:以前也从来没有人说他值得,为何偏偏是害了他的仇人,要频频对他说出这种话?
……
那一天,端木临还是被送回了药门。
温环来领他时那架势搞得郑重,他还以为今后自己不会在药门里住了。可云孤雁不知为何并未吩咐,他也只好回去。
晚上他状若不经意地问过关木衍,问奇毒逢春生和那个名唤长流的小少主。
这才知道,原来这位长流少主平常是不同父亲住在养心殿里的。
逢春生最忌情绪波动,一切过度的喜怒哀乐都会促使毒素的蔓延,而一旦彻底侵入经脉骨髓,那就是回天乏术。
而养心殿乃教主大殿,总会有各种充满着血腥杀戮的禀报送入,更会有诸如“烛阴教主使计偷走了端木世家的小公子做成药人啦”这等见不得人的讯息传过来。
为了避免外界的纷扰刺激心神,云长流只能独自住在一间被隔离了的屋子里,不得外出,甚少交谈,从小过着苦修僧一般的日子。
虽然据说云孤雁坚持每日都去看望孩子,也会隔上十天半个月的就把他接到养心殿里住两天……可端木临仍然忍不住再次以微妙的心情暗自感叹了一句:果然是惨。
再然后,就是日复一日地继续喝药养血。每天把这烈性的药当水喝,喝到口的苦涩恶心和胃里的绞痛也都习惯了。
十五日后,天气渐暖。温环再次将他领出了药门,而云孤雁正在等他。
云孤雁向他招了招,只说了一句话:“给你礼物,随本座下山来。”
端木临没说什么话,淡然“嗯”了声,跟着两人走出了药门。
可他心里却很恼,如果那树是栽在外头,他看不见,又有什么意思?算什么礼物?
仿佛应了端木临心所想,他们越走越远,竟一路出了息风城,又绕着下了山路。
走到一处山崖下,云孤雁指着那陡崖道:“给你的礼物在下面,你是想从这里跳下去,还是从那边的山路绕下去?”
端木临眼神凉凉地看了云孤雁一眼,随即毫无惧色地纵身飞跃,身形就如一只小青雀般轻飘飘地自山崖间落了下去。
风从身旁疾速地掠过,吹得衣衫凌乱地扇动。
武林世家的孩子从四岁就开始习武,而对于端木临这个自幼被严苛要求的来说,轻功渡崖已经不是什么难事。
然而这一回,双足尚未沾地,他就怔住了。
端木临本以为,他会看见云孤雁允诺给他的一株桃花树。
可他错了。
自从来到这烛阴教之后,他似乎总是想错。
山崖下,粉霞漫天,落英缤纷。他竟是从桃树间落下,枝条在头顶交叠,桃花正烂漫地怒放,曲曲折折的小径铺满了被风吹落的花瓣。